2020年4月9日 星期四

資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九【後唐紀八】


治通鑑卷第二百七十九【後唐紀八】
      起阏逢敦牂二月,盡旃蒙協洽,凡一年有奇。

潞王下清泰元年(甲午,公元九三四年)
二月,癸酉,蜀主以武泰節度使赵季良為司空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,領節度 使如故。
吳人多不慾遷都者,都押牙週宗言於徐知诰曰:“主上西遷,公複須東行,不 惟勞費甚大,且違眾心。”丙子,吳主遣宋齊丘如金陵,谕知诰罷遷都。先是,知 诰久有傳禅之誌,以吳主無失德,恐眾心不悦,慾待嗣君;宋齊丘亦以為然。一旦, 知诰臨鏡镊白髭,叹曰:“國家安而吾老矣,奈何?”週宗知其意,請如江都,微 以傳禅諷吳主,且告齊丘。齊丘以宗先己,心疾之,遣使驰诣金陵,手書切谏,以 為天時人事未可;知诰愕然。後數日,齊丘至,請斩宗以謝吳主,乃黜宗為池州副 使。久之,節度副使李建勋、行軍司馬徐玠等屡陳知诰功業,宜早從民望,召宗複 為都押牙。知诰由是疏齊丘。
硃弘昭、冯赟不慾石敬瑭久在太原,且慾召孟漢琼,己卯,徙成德節度使範延 光為天雄節度使,代漢琼;徙潞王從珂為河東節度使,兼北都留守;徙石敬瑭為成 德節度使。皆不降制書,但各遣使臣持宣監送赴镇。
吳主诏徐知诰還府捨。甲申,金陵大火;乙酉,又火。知诰疑有變,勒兵自衛。 己醜,複入府捨。
潞王既與朝廷猜阻,朝廷又命洋王從璋權知鳳翔。從璋性粗率樂祸,前代安重 诲镇河中,慾殺之;潞王聞其來,尤惡之,慾拒命則兵弱糧少,不知所為,謀於將 佐,皆曰:“主上富於春秋,政事出於硃、冯,大王功名震主,離镇必無全理,不 可受也。”王問觀察判官滴河馬胤孫曰:“今道過京師,當何嚮為便?”對曰: “君命召,不俟駕。臨喪赴镇,又何疑焉!諸人兇謀,不可從也。”眾哂之。王乃 移檄鄰道,言“硃弘昭等乘先帝疾亟,殺長立少,專制朝權,別疏骨肉,動搖籓垣, 惧傾覆社稷。今從珂將入朝以清君側之惡,而力不能獨辦,願乞靈鄰籓以濟之。” 潞王以西都留守王思同當東出之道,尤慾與之相結,遣推官赧诩、押牙硃廷乂等相 繼诣長安,說以利害,饵以美妓,不從則令就圖之。思同謂將吏曰:“吾受明宗大 恩,今與鳳翔同反,借使事成而榮,猶為一時之叛臣,況事敗而辱,流千古之醜蹟 乎!”遂執诩等,以狀聞。時潞王使者多為鄰道所執,不則依阿操兩端,惟陇州防 御使相裡金傾心附之,遣判官薛文遇往來計事。金,並州人也。朝廷議討鳳翔。康 義誠不慾出外,恐失軍權,請以王思同為統帅,以羽林都指揮使侯益為行營馬步軍 都虞侯。益知軍情將變,辭疾不行。執政怒之,出為商州刺史。辛卯,以王思同為 西面行營馬步軍都部署,前靜難節度使藥彦稠副之,前绛州刺吏苌從簡為馬步都虞 候,嚴衛步軍左廂指揮使尹晖、羽林指揮使楊思權等皆為偏裨。晖,魏州人也。
蜀主以中門使王處回為枢密使。
丁酉,加王思同同平章事,知鳳翔行府;以護國節度使安彦威為西面行營都監。 思同雖有忠義之誌,而御軍無法;潞王老於行陣,將士徼倖富貴者心皆嚮之。诏遣 殿直楚匡祚執亳州團練使李重吉,幽於宋州。洋王從璋行至關西,聞鳳翔拒命而還。
三月,安彦威與山南西道張虔钊、武定孫漢韶、彰義張從宾、靜難康福等五節 度使奏合兵討鳳翔。漢韶,李存進之子也。
乙卯,諸道兵大集於鳳翔城下攻之,克東西關城,城中死者甚眾。丙辰,複進 攻城,期於必取。鳳翔城堑卑淺,守備俱乏,眾心危急,潞王登城泣謂外軍曰: “吾未冠從先帝百戰,出入生死,金創滿身,以立今日之社稷;汝曹從我,目睹其 事。今朝廷信任谗臣,猜忌骨肉,我何罪而受诛乎!”因恸哭。聞者哀之。張虔钊 性褊急,主攻城西南,以白刃驅士卒登城,士卒怒,大诟,反攻之,虔钊躍馬走免, 楊思權因大呼曰:“大相公,吾主也。”遂帅諸軍解甲投兵,請降於潞王,自西門 入,以幅紙進潞王曰:“願王克京城日,以臣為節度使,勿以為防、團。”潞王即 書“思權可邠寧節度使”授之。王思同猶未之知,趣士卒登城,尹晖大呼曰:“城 西軍已入城受賞矣。”眾爭棄甲投兵而降,其聲震地。日中,亂兵悉入,外軍亦溃, 思同等六節度使皆遁去。潞王悉斂城中將吏士民之財以犒軍,至於鼎釜皆估直以給 之。丁巳,王思同、藥彦稠等走至長安,西京副留守劉遂雍閉門不內,乃趣潼關。 遂雍,鄩之子也。

潞王建大將旗鼓,整眾而東,以孔目官虞城劉延朗為腹心。潞王始忧王思同等 並力據長安拒守,至岐山,聞劉遂雍不內思同,甚喜,遣使慰撫之,遂雍悉出府庫 之財於外,軍士前至者即給賞令過;比潞王到,前軍賞遍,皆不入城。庚申,潞王 至長安,遂雍迎谒,率民財以充賞。
是日,西面步軍都監王景從等自軍前奔還,中外大骇。帝不知所為,謂康義誠 等曰:“先帝棄萬國,朕外守籓方,當是之時,為嗣者在諸公所取耳,朕實無心與 人爭國。既承大業,年在幼衝,國事皆委諸公。朕於兄弟間不至榛梗,諸公以社稷 大計見告,朕何敢違!軍興之初,皆自誇大,以為寇不足平;今事至於此,何方可 以轉祸?朕慾自迎潞王,以大位讓之,若不免於罪,亦所甘心。”硃弘昭、冯赟大 惧,不敢對。義誠慾悉以宿衛兵迎降為己功,乃曰:“西師驚溃,蓋主將失策耳。 今侍衛諸軍尚多,臣請自往扼其衝要,招集離散以圖後效,倖陛下勿為過忧!”帝 遣使召石敬瑭,慾令將兵拒之。義誠固請自行,帝乃召將士慰谕,空府庫以勞之, 許以平鳳翔,人更賞二百缗,府庫不足,當以宫中服玩繼之。軍士益骄,無所畏忌, 負赐物,揚言於路曰:“至鳳翔更請一分。”遣楚匡祚殺李重吉於宋州;匡祚榜棰 重吉,責其家財。又殺尼惠明。
初,馬軍都指揮使硃洪實為秦王從榮所厚,及硃弘昭為枢密使,洪實以宗史事 之;從榮勒兵天津桥,洪實首為孟漢琼擊從榮,康義誠由是恨之。辛酉,帝親至左 藏,給將士金帛。義誠、洪實共論用兵利害,洪實慾以禁軍固守洛陽,曰:“如此, 彼亦未敢徑前,然後徐圖進取,可以萬全。”義誠怒曰:“洪實為此言,慾反邪!” 洪實曰:“公自慾反,乃謂誰反!”其聲漸厲。帝聞,召而訊之,二人讼於帝前, 帝不能辨其是非,遂斩洪實,軍士益憤怒。
壬戌,潞王至昭應,聞前軍穫王思同,王曰:“思同雖失計,然盡心所奉,亦 可嘉也。”癸亥,至靈口,前軍執思同以至,王責讓之,對曰:“思同起行間,先 帝擢之,位至節將,常愧無功以報大恩。非不知附在王立得富貴,助朝廷自取祸殃, 但恐死之日無面目見先帝於泉下耳。敗而衅鼓,固其所也。請早就死!”王為之改 容,曰:“公且休矣。”王慾宥之,而楊思權之徒恥見其面。王之過長安,尹晖盡 取思同家資及妓妾,屡言於劉延朗曰:“若留思同,慮失士心。”屬王醉,不待報, 擅殺思同及其妻子。王醒,怒延朗,嗟惜者累日。
癸亥,制以康義誠為鳳翔行營都招討使,以王思同副之。甲子,潞王至華州, 穫藥彦稠,囚之。乙醜,至阌鄉。朝廷前後所發諸軍,遇西軍皆迎降,無一人戰者。 丙寅,康義誠引侍衛兵發洛陽,诏以侍衛馬軍指揮使安從進為京城巡檢;從進已受 潞王書,潛布腹心矣。是日,潞王至靈寶,護國節度使安彦威、匡國節度使安重霸 皆降,惟保義節度使康思立謀固守陕城以俟康義誠。先是,捧聖五百騎戍陕西,為 潞王前锋,至城下,呼城上人曰:“禁軍十萬已奉新帝,爾輩數人奚為!徒累一城 人涂地耳。”於是捧聖卒爭出迎,思立不能禁,不得已亦出迎。丁卯,潞王至陕, 僚佐說王曰:“今大王將及京畿,傳聞乘輿已播遷,大王宜少留於此,先移書慰安 京城士庶。”王從之,移書谕洛陽文武士庶,惟硃弘昭、冯赟兩族不赦外,自馀勿 有忧疑。康義誠軍至新安,所部將士自相結,百什為群,棄甲兵,爭先诣陕降,累 累不絕。義誠至幹壕,麾下才數十人;遇潞王侯騎十馀人,義誠解所佩弓劍為信, 因侯騎請降於潞王。
戊辰,闵帝聞潞王至陕,義誠軍溃,忧骇不知所為,急遣中使召硃弘昭謀所嚮, 弘昭曰:“急召我,慾罪之也。”赴井死。安從進聞弘昭死,殺冯赟於第,滅其族, 傳弘昭、赟首於潞王。帝慾奔魏州,召孟漢琼使诣魏州為先置;漢琼不應召,單騎 奔陕。初,帝在籓镇,愛信牙將慕容遷,及即位,以為控鹤指揮使;帝將北渡河, 密與之謀,使帅部兵守玄武門。是夕,帝以五十騎出玄武門,謂遷曰:朕且倖魏州, 徐圖興複,汝帅有馬控鹤從我。”遷曰:“生死從大家。”乃陽為團結;帝既出, 即阖門不行。己巳,冯道等入朝,及端門,聞硃、冯死,帝已北走。道及劉昫慾歸, 李愚曰:“天子之出,吾輩不預謀。今太後在宫,吾輩當至中書,遣小黃門取太後 進止,然後歸第,人臣之義也。”道曰:“主上失守社稷,人臣惟君是奉,無君而 入宫城,恐非所宜。潞王已處處張榜,不若歸俟教令。”乃歸。至天宫寺,安從進 遣人語之曰:“潞王倍道而來,且至矣,相公宜帅百官至谷水奉迎。”乃止於寺中, 召百官。中書捨人卢導至,冯道曰:“俟捨人久矣,所急者勸進文書,宜速具草。” 導曰:“潞王入朝,百官班迎可也;設有廢立,當俟太後教令,豈可遽議勸進乎?” 道曰:“事當務實。”導曰:“安有天子在外,人臣遽以大位勸人者邪!若潞王守 節北面,以大義見責,將何辭以對!公不如帅百官诣宫門,進名問安,取太後進止, 則去就善矣。”道未及對,從進屡遣人趣之曰:“潞王至矣,太後、太妃已遣中使 迎勞矣,安得百官無班!”道等即紛然而去。既而潞王未至,三相息於上陽門外, 卢導過於前,道複召而語之,導對如初。李愚曰:“捨人之言是也。吾輩之罪,擢 發不足數。”
康義誠至陕等罪,潞王責之曰:“先帝晏駕,立嗣在諸公;今上亮陰,政事出 諸公,何為不能終始,陷吾弟至此乎?”義誠大惧,叩頭請死。王素惡其為人,未 慾遽诛,且宥之。馬步都虞侯苌從簡、左龍武統軍王景戡皆為部下所執,降於潞王, 東軍盡降。潞王上笺於太後取進止,遂自陕而東。
夏,四月,庚午朔,未明,闵帝至衛州東數裡,遇石敬瑭;帝大喜,問以社稷 大計,敬瑭曰:“聞康義誠西討,何如?陛下何為至此?”帝曰:“義誠亦叛去矣。” 敬瑭俯首長叹數四,曰:“衛州刺史王弘贽,宿將習事,請與圖之。”乃往見弘贽 問之,弘贽曰:“前代天子播遷多矣,然皆有將相、侍衛、府庫、法物,使群下有 所瞻仰;今皆無之,獨以五十騎自隨,雖有忠義之心,將若之何?”敬瑭還,見帝 於衛州驿,以弘贽之言告。弓箭庫使沙守榮、奔洪進前責敬瑭曰:“公明宗愛婿, 富貴相與共之,忧患亦宜相恤。今天子播越,委計於公,冀圖興複,乃以此四者為 辭,是直慾附贼賣天子耳!”守榮抽佩刀慾刺之,敬瑭親將陳晖救之,守榮與晖鬥 死,洪進亦自刎。敬瑭牙內指揮使劉知遠引兵入,盡殺帝左右及從騎,獨置帝而去。 敬瑭遂趣洛陽。是日,太後令內諸司至幹壕迎潞王,王亟遣還洛陽。
初,潞王罷河中,歸私第,王淑妃數遣孟漢琼存撫之。漢琼自謂於王有舊恩, 至渑池西,見王大哭,慾有所陳,王曰:“諸事不言可知。”仍自預從臣之列,王 即命斩於路隅。
山南西道節度使張虔钊之討鳳翔也,留武定節度使孫漢韶守興元。虔钊既敗, 奔歸興元,與漢韶舉兩镇之地降於蜀;蜀主命奉銮肃衛馬步都指揮使、昭武節度使 李肇將兵五千還利州,右匡聖馬步都指揮使、寧江節度使張業將兵一萬屯大漫天以 迎之。
壬申,潞王至蒋桥,百官班迎於路,傳教以未拜梓宫,未可相見。冯道等皆上 笺勸進。王入谒太後、太妃,诣西宫,伏梓宫恸哭,自陳诣闕之由。冯道帅百官班 見,王答拜。道等複上笺勸進,王立謂道等曰:“予之此行,事非穫已。俟皇帝歸 闕,園寝礼終,當還守籓服,群公遽言及此,甚無謂也!”
癸酉,太後下令廢少帝為鄂王,以潞王知軍國事,權以書诏印施行。百官诣至 德宫門待罪,王命各複其位。甲戌,太後令潞王宜即皇帝位;乙亥,即位於柩前。
帝之發鳳翔也,許軍士以入洛人賞錢百缗。既至,問三司使王玫以府庫之實, 對有數百萬在。既而閱實,金、帛不過三萬兩、匹;而賞軍之費計應用五十萬缗。 帝怒,玫請率京城民財以足之,數日,僅得數萬缗,帝謂執政曰:“軍不可不賞, 人不可不恤,今將奈何?”執政請據屋為率,無問士庶自居及僦者,預借五月僦直, 從之。
王弘贽遷闵帝於州廨,帝遣弘贽之子殿直峦往鸩之。戊寅,峦至衛州谒見,闵 帝問來故,不對。弘贽數進酒,闵帝知其有毒,不饮,峦缢殺之。闵帝性仁厚,於 兄弟敦睦,雖遭秦王忌疾,闵帝坦懷待之,卒免於患。及嗣位,於潞王亦無嫌,而 硃弘昭、孟漢琼之徒橫生猜間,闵帝不能違,以致祸敗焉。孔妃尚在宫中,王峦既 還,潞王使人謂之曰:“重吉輩何在?”遂殺妃,並其四子。闵帝之在衛州也,惟 磁州刺史宋令詢遣使問起居,聞其遇害,恸哭半日,自經死。
己卯,石敬瑭入朝。
庚辰,以劉昫判三司。
辛巳,蜀在赦,改元明德。
帝之起鳳翔也,召興州刺史劉遂清,迟疑不至。聞帝入洛,乃悉集三泉、西縣、 金牛、桑林戍兵以歸,自散關以南城镇悉棄之,皆為蜀人所有。癸未,入朝,帝慾 治其罪,以其能自歸,乃赦之。遂清。鄩之侄也。
甲申,蜀將張業將兵入興元、洋州。
乙酉,改元,大赦。
丁亥,以宣徽南院使郝琼權判枢密院,前三司使王玫為宣徽北院使,鳳翔節度 判官韓昭胤為左谏議大夫、充端明殿學士。
戊子,斩河陽節度使、判六軍諸衛兼侍中康義誠,滅其族。
己醜,诛藥彦稠。
庚寅,釋王景戡、苌長簡。
有司百方斂民財,僅得六萬,帝怒,下軍巡使獄,昼夜督責,囚係滿獄,貧者 至自經、赴井。而軍士遊市肆皆有骄色,市人聚诟之曰:“汝曹為主力戰,立功良 苦,反使我輩鞭胸杖背,出財為賞,汝曹猶揚揚自得,獨不愧天地乎!”是時,竭 左藏舊物及諸道贡献,乃至太後、太妃器服簪珥皆出之,才及二十萬缗,帝患之, 李專美夜直,帝讓之曰:“卿名有才,不能為我謀此,留才安所施乎!”專美謝曰: “臣驽劣,陛下擢任過分,然軍賞不給,非臣之責也。窃思自長興之季,賞赉亟行, 卒以是骄;繼以山陵及出師,帑藏遂涸。雖有無窮之財,終不能滿骄卒之心,故陛 下拱手於危困之中而得天下。夫國之存亡,不專係於厚賞,亦在修法度,立紀綱。 陛下苟不改覆車之辙,臣恐徒困百姓,存亡未可知也。今財力盡於此矣,宜據所有 均給之,何必踐初言乎!”帝以為然。壬辰,诏禁軍在鳳翔歸命者,自楊思權、尹 晖等各赐二馬、一駝、錢七十缗,下至軍人錢二十缗,其在京者各十缗。軍士無厭, 猶怨望,為謠言曰:“除去菩萨,扶立生鐵。”以闵帝仁弱,帝剛嚴,有悔心故也。
丙申,葬聖德和武欽孝皇帝於徽陵,庙號明宗。帝衰绖護從至陵所,宿焉。
五月,丙午,以韓昭胤為枢密使,以莊宅使劉延朗為枢密副使,權知枢密院記 房暠為宣徽北院使。暠,長安人也。帝與石敬瑭皆以勇力善鬥,事明宗為左右;然 心競,素不相悦。帝即位,敬瑭不得已入朝,山陵既畢,不敢言歸。時敬瑭久病贏 瘠,太後及魏國公主屡為之言;而鳳翔舊將佐多勸帝留之,惟韓昭胤、李專美以為 赵延寿在汴,不宜猜忌敬瑭。帝亦見其骨立,不以為虞,乃曰:“石郎不惟密親, 兼自少與吾同艱難;今我為天子,非石郎尚誰託哉!”乃複以為河東節度使。
戊午,以陇州防御使相裡金為保義節度使。
丁未,階州刺史赵澄降蜀。
戊申,以羽林軍使楊思權為靜難節度使。
己酉,張虔钊、孫漢韶舉族遷於成都。
庚戌,以司空兼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冯道同平章事,充匡國節度使。
以天雄節度使兼侍中範延光為枢密使。
帝之起鳳翔也,悉取天平節度使李從嚴家財甲兵以供軍。將行,鳳翔之民遮 馬請複以從嚴镇鳳翔,帝許之,至是,徙從嚴為鳳翔節度使。
初,明宗為北面招討使,平卢節度使房知溫為副都部署,帝與別將事之,嘗被 酒忿爭,拔刃相擬。及帝舉兵入洛,知溫密與行軍司李衝謀拒之,衝請先奉表以觀 形勢,還,言洛中已安定,知溫惧,壬戌,入朝謝罪,帝優礼之。知溫贡献甚厚。
吳镇南節度使、守中書令東海康王徐知詢卒。
蜀人取成州。
六月,甲戌,以皇子左衛上將軍重美為成德節度使、同平章事,兼河南尹,判 六軍諸衛事。
文州都指揮使成延龟舉州附蜀。
吳徐知诰將受禅,忌照武節度使兼中書令臨川王濛,遣人告濛藏匿亡命,擅造 兵器;丙子,降封歷陽公,。幽於和州,命控鹤軍使王宏將兵二百衛之。
劉昫與冯道婚姻。蚼性苛察,李愚剛褊;道既出镇,二人論議多不合,事有應 改者,愚謂昫曰:“此贤親家所為,更之不亦便乎!”蚼恨之,由是動成忿爭,至 相诟罵,各慾非時求見,事多凝滯。帝患之,慾更命相,問所親信以朝臣聞望宜為 相者,皆以尚書左丞姚顗、太常卿卢文紀、秘書監崔居俭對;論其才行,互有優劣。 帝不能決,乃置其名於琉璃瓶,夜焚香祝天,且以筋挟之,首得文紀,次得顗。秋, 七月,辛亥,以文紀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居俭,荛之子也。
帝慾殺楚匡祚,韓昭胤曰:“陛下為天下父,天下之人皆陛下子,用法宜存至 公,匡祚受诏檢校重吉家財,不得不爾。今族匡祚,無益死者,恐不厭眾心。”乙 卯,長流匡祚於登州。
丁巳,立沛國夫人劉氏為皇後。
回鹘入贡者多為河西雜虏所掠,诏將軍牛知柔帅禁後衛送,與邠州兵共討之。
吳徐知诰召右仆謝兼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宋齊丘還金陵,以為諸道都統判官, 加司空,於事皆無所關預,齊丘屡請退居,知诰以南園給之。
護國節度使洋王從璋,歸德節度使泾王從敏,皆罷镇居洛陽私第,帝待之甚薄; 從敏在宋州預殺重吉,帝尤惡之。嘗侍宴禁中,酒酣,顧二王曰:“爾等皆何物, 輒據雄籓!”二王大惧,太後叱之曰:“帝醉矣,爾曹速去!”
蜀置永平軍於雅州,以孫漢韶為節度使。複以張虔钊為山南西道節度使、同平 章事;虔钊固辭不行。
蜀主得風疾逾年,至是增劇。甲子,立子東川節度使、同平章事、親衛馬步都 指揮使仁贊為太子,仍監國。召司空、同平章事赵季良、武信節度使李仁罕、保寧 節度使赵廷隱、枢密使王處回、捧聖控鹤都指揮使張公鐸、奉銮肃衛指揮副使侯弘 實受遣诏辅政。是夕殂,秘不發喪。王處回夜啟義興門告赵季良,處回泣不已,季 良正色曰:“今強將握兵,專伺時變,宜速立嗣君以絕觊觎,豈可但相泣邪!”處 回收淚謝之。季良教處回見李什罕,審其詞旨然後告之。處回至仁罕第,仁罕設備 而出,遂不以實告。
丙寅,宣遺制,命太子仁贊更名昶,丁卯,即皇帝位。
初,帝以王玫對左藏見財失實,故以劉昫代判三司。昫命判官高延賞钩考窮核, 皆積年逋欠之數,奸吏利其徵責丐取,故存之。昫具奏其狀,且請察其可徵者急督 之,必無可償者悉蠲之,韓昭胤極言其便。八月,庚午,诏長興以前戶部及諸道逋 租三百三十八萬,虛煩簿籍,咸蠲免勿徵。貧民大悦,而三司吏怨之。
辛未,以姚顗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右龍武統軍索自通,以河中之隙,心不自安,戊子,退朝過洛,自投於水而卒。 帝聞之大驚,赠太尉。丙申,以前安國節度使、同平章事赵鳳為太子太保。
九月,癸卯,诏鳳翔益兵守東安镇以備蜀。
蜀衛聖諸軍都指揮使、武信節度使李仁罕自恃宿將有功,複受顧託,求判六軍, 令進奏吏宋從會以意谕枢密院,又至學士院侦草麻。蜀主不得已,甲寅,加仁罕兼 中書令,判六軍事;以左匡聖都指揮使、保寧節度使赵廷隱兼侍中,為之副。
己未,雲州奏契丹入寇,北面招討使石敬瑭奏自將兵屯百井以備契丹。辛酉, 敬瑭奏振武節度使楊檀擊契丹於境上,卻之。
蜀奉銮肃衛都指揮使、昭武節度使兼侍中李肇聞蜀主即位,顧望,不時入朝, 至漢州,留與親戚燕饮逾旬;冬,十月,庚午,始至成都,稱足疾,扶杖入朝見, 見蜀主不拜。
戊寅,左仆射、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李愚罷守本官,吏部尚書兼門下侍郎、同 平章事、判三司劉昫罷為右仆射。三司吏聞昫罷相,皆相駕,無一人從歸第者。
蜀捧聖控鹤都指揮使張公鐸與醫官使韓繼勋、豐德庫使韓保贞、茶酒庫使安思 谦等皆事蜀主於籓邸,素兇李仁罕,共谮之雲仁罕有異誌;蜀主令繼勋等與赵季良, 赵廷隱謀,因仁罕入朝,命武士,執而殺之。癸未,下诏暴其罪,並其子繼宏及宋 從會等數人皆伏诛。是日,李肇釋杖而拜。蜀渠州都押牙文景琛據城叛,果州刺史 李延厚討平之,蜀主左右以李肇倨慢,請诛之;戊子,以肇為太子少傅致仕,徙邛 州。
吳主加徐知诰大丞相、尚父、嗣齊王、九锡,辭不受。
雄武節度使張延郎將兵圍文州,階州刺史郭知琼拔尖石寨。蜀李延厚將果州兵 屯興州,遣先登指揮使範延晖將兵救文州,延朗解圍而歸。興州刺史冯晖自乾渠引 戍兵歸鳳翔。
十一月,徐知诰召其子司徒、同平章事景通還金陵,為镇海、寧國節度副大使、 諸道副都統、判中外諸軍事;以次子牙內馬步都指揮使、海州團練使景遷為左右軍 都軍使、左仆射、參政事,留江都辅政。
十二月,己巳,以易州刺史安叔千為振武節度使,齊州防御使尹晖為彰國節度 使。叔千,沙陀人也。
壬申,石敬瑭奏契丹引去,罷兵歸。
乙亥,徵雄武節度使張延郎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、判三司。
辛巳,漢皇後馬氏殂。
甲申,蜀葬文武聖德英烈明孝皇帝於和陵,庙號高祖。乙酉,葬鄂王於徽陵城 南,封才數尺;觀者悲之。
是歲秋、冬旱,民多流亡,同、華、蒲、绛尤甚。
漢主命判六軍秦王弘度募宿衛兵千人,皆市井無賴子弟,弘度昵之。同平章事 楊洞潛谏曰:“秦王,國之冢嫡,宜親端士。使之治軍已過矣,況昵群小乎!”漢 主曰:“小兒教以戎事,過煩公忧。”終不戒弘度。洞潛出,見衛士掠商人金帛, 商人不敢訴,漢曰:“政亂如此,安用宰相!”因謝病歸第;久之,不召,遂卒。
潞王下清泰二年(乙未,公元九三五年)
春,正月,丙申朔,闽大赦。改元永和。
二月,丙寅朔,蜀大赦。
甲戌,以枢密使、天雄節度使兼侍中範延光為宣武節度使兼中書令。
丁醜,夏州節度使李彝超上言疾病,以兄行軍司馬彝殷權知軍州事;彝超尋卒。
戊寅,蜀主尊母李氏為皇太後。太後,太原人,本莊宗後宫也,以赐蜀高祖。
己醜,追尊帝母魯國夫人魏氏曰宣憲皇太後。
闽主立淑妃陳氏為皇後。初,闽主兩娶劉氏,皆士族,美而無寵。陳後,本闽 太祖侍婢金鳳也,陋而淫,闽主嬖之,以其族人守恩、匡勝為殿使。
三月,辛醜,以前宣武節度使兼侍中赵延寿為忠武節度使兼枢密使。
以李彝殷為定難節度使。
己酉,赠吳越王元瓘母陳氏為晋國太夫人。元瓘性孝,尊礼母黨,厚加赐與, 而未嘗遷官,授以重任。
壬戌,以彰聖都指揮使安審琦領順化節度使。審琦,金全之子也。
太常丞史在德,性狂狷,上書歷诋內外文武之士,請遍加考試,黜陟能否。執 政及朝士大怒,卢文紀及補闕劉濤、楊昭俭等皆請加罪。帝謂學士馬胤孫曰:“朕 新臨天下,宜開言路;若朝士以言穫罪,誰敢言者!卿為朕作诏書,宣朕意。”乃 下诏,略曰:“昔魏徵請賞皇甫德參,今濤等請黜史在德;事同言異,何其遠哉! 在德情在傾輸,安可責也!”昭俭,嗣複之曾孫也。
吳加徐景遷同平章事、知左右軍事;徐知诰令尚書郎陳覺辅之,謂覺曰:“吾 少時與宋子嵩論議,好相诘難,或吾捨子嵩還家,或子嵩拂衣而起。子嵩携衣笥望 秦淮門慾去者數矣,吾常戒門者止之。吾今老矣,猶未遍達時事,況景遷年少當國, 故屈吾子以诲之耳。”
夏,四月,庚午,蜀以御史中丞龍門毋昭裔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癸未,加 枢密使、刑部尚書韓昭胤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辛卯。以宣徽南院使劉延皓為刑部 尚書,充枢密使。延皓,皇後之弟也。癸巳,以左領軍衛大將軍劉延郎為本衛上將 軍,充宣徽北院使,兼枢密副使。
五月,丙申,契丹寇新州及振武。
庚戌,赐振武節度使楊檀名光遠。
六月,吳德勝節度使兼中書令柴再用卒。先是,史官王振嘗詢其戰功,再用曰: “鷹犬微效,皆社稷之靈,再用何功之有!”竟不報。
契丹寇應州。
河東節度使、北面總管石敬瑭既還镇,陰為自全之計。帝好咨訪外事,常命端 明殿學士李專美、翰林學士李崧、知制诰呂琦、薛文遇、翰林天文赵延乂等更直於 中興殿庭,與語或至夜分。時敬瑭二子為內使,曹太後則晋國長公主之母也。敬瑭 赂太後左右,令伺帝之密謀,事無鉅細皆知之。敬瑭多於宾客前自稱贏瘠不堪為帅, 冀朝廷不之忌。時契丹屡寇北邊,禁軍多在幽、並,敬瑭與赵德钧求益兵運糧,朝 夕相繼。甲申,诏借河東人有蓄積者菽粟。乙酉,诏镇州輸绢五萬匹於總管府,籴 軍糧,率镇冀人車千五百乘運糧於代州;又诏魏博市籴。時水旱民饑,敬瑭遣使督 趣嚴急,山東之民流散,亂始兆矣。敬瑭將大軍屯忻州,朝廷遣使赐軍士夏衣,傳 诏撫谕,軍士呼萬歲者數四。敬瑭惧,幕僚河內段希尧請诛其唱首者,敬瑭命都押 衙劉知遠斩挟馬都將李晖等三十六人以徇。希尧,懷州人也。帝聞之,益疑敬瑭。
壬辰,诏:“窃盗不計赃多少,並纵火強盗,並行極法。”
闽福王繼鹏私於宫人李春燕,繼鹏請之於陳後,後白闽主而赐之。
秋,七月,以枢密使劉延皓為天雄節度使。
乙巳,以武寧節度使張敬達為北面行營副總管,將兵屯代州,以分石敬瑭之權。
帝深以時事為忧,嘗從容讓卢文紀等以無所規贊。丁巳,文紀等上言:“臣等 每五日起居,與兩班旅見,暫穫對揚,侍衛滿前,雖有愚慮,不敢敷陳。窃見前朝 自上元以來,置延英殿,或宰相慾有奏論,天子慾有咨度,皆非時召對,旁無侍衛, 故人得盡言。望複此故事,惟聽機要之臣侍側。”诏以“舊制五日起居,百僚俱退, 宰相獨升,若常事自可敷奏。或事應嚴密,不以其日,或異日聽於阁門奏榜子,當 盡屏侍臣,於便殿相待,何必襲延英之名也!”
吳潤州團練使徐知谔,狎昵小人,遊燕廢務,作列肆於牙城西,躬自贸易。徐 知诰聞之怒,召知谔左右诘責;知谔惧。或謂知诰曰:“忠武王最愛知谔,而以後 事傳於公。往年知詢失守,論議至今未息。借使知谔治有能名,训兵養民,於公何 利?”知诰感悟,待之加厚。
九月,丙申,吳大赦,改元天祚。
己酉,已宣徽南院使房暠為刑部尚書,充枢密使;宣徽北院使劉延朗為南院使, 仍兼枢密副使。於是延朗及枢密直學士薛文遇等居中用事,暠與赵延寿雖為使長, 其聽用之言什不三四。暠隨勢可否,不為事先;每幽、並遣使入奏,枢密諸人環坐 議之,暠多俯首而寐,比覺,引颈振衣,則使者去矣。啟奏除授,一歸延朗。諸方 镇、刺史自外入者,必先赂延朗,後議贡献。赂厚者先,得內地;赂薄者晚,得邊 陲。由是諸將帅皆怨憤,帝不能察。
蜀金州防御使全師郁寇金州,拔水寨。城中兵才千人,都監陳知隱託它事將兵 三百沿流遁去。防御使馬全節罄私財以給軍,出奇死戰,蜀兵乃退。戊寅,诏斩知 隱。
初,闽主有倖臣曰歸守明,出入卧內。闽主晚年得風疾,陳後與守明及百工院 使李可殷私通,國人皆惡之,莫敢言。可殷嘗谮皇城使李仿於闽主,後族陳匡勝無 礼於福王繼鹏,仿及繼鹏皆恨之。闽主疾甚,繼鹏有喜色。仿以闽主為必不起,冬, 十月,己卯,使壯士數人持白梃擊李可殷,殺之,中外震驚。庚辰,闽主疾少間, 陳後訴之。闽主力疾視朝,诘可殷死狀,仿惧而出,俄頃,引部兵鼓噪入宫。闽主 聞變,匿於九龍帐下,亂兵刺之而出。闽主宛轉未絕,宫人不忍其苦,為絕之。仿 與繼鹏殺陳後、陳守恩、陳匡勝、歸守明及繼鹏弟繼韬;繼韬素與繼鹏相惡故也。 辛巳,繼鹏稱皇太後令監國,是日,即皇帝位。更名昶。谥其父曰齊肃明孝皇帝, 庙號惠宗。既而自稱權知福建節度事,遣使奉表於唐,大赦境內;立李春燕為贤妃。 初,闽惠宗娶漢主女清遠公主,使宦者闽清林延遇置邸於番禺,專掌國信。漢主赐 以大第,禀赐甚厚,數問以闽事。延遇不對,退,謂人曰:“去闽語闽,去越語越, 處人宫禁,可如是乎!”漢主聞而贤之,以為內常侍,使钩校諸司事。延遇聞惠宗 遇弑,求歸,不許,素服嚮其國三日哭。
荆南節度使高從诲,性明達,親礼贤士,委任梁震,以兄事之。震常謂從诲為 郎君。楚王希範好奢靡,遊談者共誇其盛,從诲謂僚佐曰:“如馬王可謂大丈夫矣。” 孫光憲對曰:“天子諸侯,礼有等差。彼乳臭子骄侈僭忲,取快一時,不為遠慮, 危亡無日,又足慕乎!”從诲久而悟,曰:“公言是也。”它日,謂梁震曰:“吾 自念平生奉養,固已過矣。”乃捐去玩好,以經史自娛,省刑薄赋,境內以安。梁 震曰:“先王待我如布衣交,以嗣王屬我。今嗣王能自立,不坠其業,吾老矣,不 複事人矣。”遂固請退居。從诲不能留,乃為之築室於士洲。震披鹤氅,自稱荆臺 隱士,每诣府,跨黃牛至聽事。從诲時過其家,四時赐與甚厚。自是悉以政事屬孫 光憲。
臣光曰:“孫光憲見微而能谏,高從诲聞善而能徙,梁震成功而能退,自古有 國家者能如是,夫何亡國敗家喪身之有。”
吳加中書令徐知诰尚父、太師、大丞相、大元帅,進封齊王,備殊礼,以升、 潤、宣、池、歙、常、江、饶、信、海十州為齊國;知诰辭尚父、丞相,殊礼不受。
闽皇城使、判六軍諸衛李亻放專制朝政,陰養死士,闽主昶與拱宸指揮使林延 皓等圖之。延皓等诈親附亻放,亻放待之不疑。十一月,壬子,亻放入朝,延皓等 伏衛士數百於內殿,執斩之,枭首朝門。亻放部兵千馀持白梃攻應天門,不克,焚 啟聖門,奪亻放首奔吳越。诏暴亻放弑君及殺繼韬等罪,告谕中外。以建王繼嚴權 判六軍諸衛,以六軍判官永泰葉翘為內宣徽使、參政事。翘博學質直,闽惠宗擢為 福王友,昶以師傅礼待之,多所裨益,宫中謂之“國翁”。昶既嗣位,骄纵,不與 翘議國事。一旦,昶方視事,翘衣道士服過庭中趨出,昶召還,拜之,曰:“軍國 事殷,久不接對,孤之過也。”翘頓首曰:“老臣辅導無狀,致陛下即位以來無一 善可稱,願乞骸骨。”昶曰:“先帝以孤屬公,政令不善,公當極言,奈何棄孤去!” 厚赐金帛,慰谕令複位。昶元妃梁國夫人李氏,同平章事敏之女,昶嬖李春燕,待 夫人甚薄。翘谏曰:“夫人先帝之甥,聘之以礼,奈何以新愛而棄之!”昶不說, 由是疏之。未幾,複上書言事,昶批其紙尾曰:“一葉隨風落御溝。”遂放歸永泰, 以寿終。
帝嘉馬全節之功,召诣闕。劉延朗求赂,全節無以與之;延朗慾除全節绛州刺 史,群議沸騰。帝聞之,乙卯,以全節為橫海留後。
十二月,壬申,以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充枢密使韓昭胤同平章事,充護國節度 使。
乙酉,以前匡國節度使、同平章事冯道為司空。時久無正拜三公者,朝議疑其 職事;卢文紀慾令掌祭祀掃除,道聞之曰:“司空掃除,職也,吾何惮焉。”既而 文紀自知不可,乃止。
闽主赐洞真先生陳守元號天師,信重之,乃至更易將相、刑罚、選舉,皆與之 議;守元受赂請託,言無不從,其門如市。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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