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4月9日 星期四

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六【後粱紀一】


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六十六【後粱紀一】

起強圉單閼,盡著雍執徐七月,凡一年有奇。

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元年(丁卯,西元九零七年)

春,正月,辛巳,梁王休兵於貝州。

淮南節度使兼侍中、東面諸道行營都統弘農郡王楊渥既得江西,驕侈益甚,謂 節度判官週隱曰:君賣人國家,何面複相見!遂殺之。由是將佐皆不自安。

黑雲都指揮使呂師週與副指揮使綦章將兵屯上高,師週與湖南戰,屢有功,渥 忌之。師週懼,謀於綦章曰:馬公寬厚,吾慾逃死焉,可乎?章曰:茲事君 自圖之,吾舌可斷,不敢洩!師週遂奔湖南,章縱其孥,使逸去。師週,揚州人 也。

渥居喪,晝夜酣飲作樂,然十圍之燭以擊球,一燭費錢數萬。或單騎出遊,從 者奔走道路,不知所之。左、右牙指揮使張顥、徐溫泣諫,渥怒曰:汝謂我不才, 何不殺我自為之!二人懼。渥選壯士,號東院馬軍,廣署親信為將吏;所署 者恃勢驕橫,陵蔑勳舊。顥、溫潛謀作亂。渥父行密之世,有親軍數千,營於牙城 之內,渥遷出於外,以其地為射場,顥、溫由是無所憚。渥之鎮宣州也,命指揮使 硃思勍、範思從、陳璠將親兵三千;及嗣位,召歸廣陵。顥、溫使三將從秦裴擊江 西,因戍洪州,誣以謀叛,命別將陳祐往誅之。祐間道兼行,六日至洪州,微服懷 短兵徑入秦裴帳中,裴大驚,祐告之故,乃召思勍等飲酒,祐數思勍等罪,執而斬 之。渥聞三將死,益忌顥、溫,慾誅之。丙戍,渥晨視事,顥、溫帥牙兵二百,露 刃直入庭中,渥曰:爾思慾殺我邪?對曰,非敢然也,慾誅王左右亂政者耳!因數渥所親信十餘人之罪,曳下,以鐵楇擊殺之,謂之兵諫。諸將不與之同者, 顥、溫稍以法誅之,於是軍政悉歸二人,渥不能制。

初,梁王以河北諸鎮皆服,唯幽、滄未下,故大舉伐之,慾以堅諸鎮之心,既 而潞州內叛,王燒營而還,威望大沮。恐中外因此離心,慾速受禪以鎮之。丁亥, 王入館於魏,有疾,臥府中,魏博節度使羅紹威恐王襲之,入見王曰:今四方稱 兵為王患者,皆以翼戴唐室為名,王不如早滅唐以絕人望。王雖不許而心德之, 乃亟歸。壬寅,至大樑。甲辰,唐昭宣帝遣御史大夫薛貽矩至大樑勞王,貽矩請以 臣禮見,王揖之升階,貽矩曰:殿下功德在人,三靈改卜,皇帝方行舜、禹之事, 臣安敢違!乃北面拜舞於庭。王側身避之。貽矩還,言於帝曰:元帥有受禪之 意矣!帝乃下詔,以二月禪位於梁,又遣宰相以書諭王;王辭。

河東兵猶屯長孑,慾窺澤州。王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悉發京兆,同華之兵屯晉 州以備之。

二月,唐大臣共奏請昭宣帝遜位。壬子,詔宰相帥百官箋詣元帥府勸進,王遣 使卻之。於是朝臣、籓鎮,乃至湖南、嶺南上箋勸進者相繼。

三月,癸未,王以亳州刺史李思安為北路行軍都統,將兵擊幽州。

庚寅,唐昭宣帝詔薛貽矩再詣大樑諭禪位之意,又詔禮部尚書甦循齎百官詣大 梁。

鎮海、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遣其子傳鐐、傳瓘討盧佶於溫州。

甲辰,唐昭宣帝降禦劄禪位於梁。以攝中書令張文蔚為冊禮使,禮部尚書甦循 副之;攝侍中楊涉為押傳國寶使,翰林學士張策副之;御史大夫薛貽矩為押金寶使, 尚書左丞趙光逢副之;帥百官備法駕詣大樑。楊涉子直史館凝式言於涉曰:大人 為唐宰相,而國家至此,不可謂之無過。況手持天子璽綬與人,雖保富貴,奈千載 何!盍辭之!涉大駭曰:汝滅吾族!神色為之不寧者數日。策,敦煌人。光 逢,隱之子也。

盧龍節度使劉仁恭,驕侈貪暴,常慮幽州城不固,築館於大安山,曰:此山 四面懸絕,可以少制眾。其棟宇壯麗,擬於帝者。選美女實其中。與方士煉丹藥, 求不死。悉斂境內錢,瘞於山顛;令民間用堇泥為錢。又禁江南茶商無得入境,自 採山中草木為茶,鬻之。

仁恭有愛妾羅氏,其子守光通焉。仁恭杖守光而斥之,不以為子數。李思安引 兵入其境,所過焚盪無餘。夏,四月,己酉,直抵幽州城下。仁恭猶在大安山。城 中無備,幾至不守。守光自外引兵入,登城拒守;又出兵與思安戰,思安敗退。守 光遂自稱節度使,命部將李小喜、元行欽將兵攻大安山。仁恭遣兵拒戰,為小喜所 敗。虜仁恭以歸,囚於別室。仁恭將佐及左右,凡守光素所惡者皆殺之。銀胡錄 都指揮使王思同帥部兵三千,山後八安巡檢使李承約帥部兵二千奔河東,守光弟守 奇奔契丹,未幾,亦奔河東,河東節度使晉王克用以承約為匡霸指揮使,思同為飛 騰指揮使。思同母,仁恭之女也。

庚戌,梁王始禦金祥殿,受百官稱臣,下書稱教令,自稱曰寡人。辛亥,令諸 箋、表、簿、籍皆去唐年號,但稱月、日。丙辰,張文蔚等至大樑。

盧佶聞錢傳鐐等將至,將水軍拒之於青澳。錢傳瓘曰:佶之精兵盡在於此, 不可與戰。乃自安固捨舟,間道襲溫州。戊午,溫州潰,擒佶斬之。吳王鏐以都 監使吳璋為溫州制置使,命傳瓘等移兵討盧約於處州。

壬戌,梁王更名晃。王兄全昱聞王將即帝位,謂王曰:硃三,爾可作天子乎!

甲子,張文蔚、楊涉乘輅自上源驛從冊寶,諸司各備儀衛鹵簿前導,百官從其 後,至金祥殿前陳之。王被兗冕,即皇帝位。張文蔚、甦循奉冊升殿進讀,楊涉、 張策、薛貽矩、趙光逢以次奉寶升殿,讀已,降,帥百官舞蹈稱賀。帝遂與文蔚等 宴於玄德殿。帝舉酒曰:朕輔政未久,此皆諸公推戴之力。文蔚等皆慚懼,俯 伏不能對,獨甦循、薛貽矩及刑部尚書張禕盛稱帝功德宜應天順人。帝複與宗戚飲 博於宮中,酒酣,硃全昱忽以投瓊擊盆中迸散,睨帝曰:硃三,汝本碭山一民也, 從黃巢為盜,天子用汝為四鎮節度使,富貴極矣!奈何一旦滅唐家三百年社稷,自 稱帝王!行當族滅,奚以博為!帝不懌而罷。乙醜,命有司告天地、宗廟、社稷。 丁卯,遣使宣諭州、鎮。戊辰,大赦,改元,國號大樑。奉唐昭宣帝為濟陰王,皆 如前代故事,唐中外舊臣官爵並如故。以汴州為開封府,命曰東都;以故東都為西 都;廢故西京,以京兆府為大安府,置佑國軍於大安府,更名魏博曰天雄軍。遷濟 陰王於曹州,栫之以棘,使甲士守之。

辛未,以武安節度使馬殷為楚王。

以宣武掌書記、太府卿敬翔知崇政院事,以備顧問,參謀議,於禁中承上旨, 宣於宰相而行之。宰相非進對時有所奏請及已受旨應複請者,皆具記事因崇政院以 聞,得旨則複宣於宰相。翔為人沉深,有智略,在幕府三十餘年,軍謀、民政,帝 一以委之。翔盡心勤勞,晝夜不寐,自言惟馬上乃得休息,帝性暴戾難近,人莫能 測,惟翔能識其意趣。或有所不可,翔未嘗顯言,但微示持疑;帝意已悟,多為之 改易。禪代之際,翔謀居多。

追尊皇高祖考、妣以來皆為帝、後,皇考誠為烈祖文穆皇帝。妣王氏為文惠皇 後。

初,帝為四鎮節度使,凡倉庫之籍,置建昌院以領之;至是,以養子宣武節度 副使友文為開封尹、判院事,掌凡國之金穀。友文本康氏之子也。

乙亥,下制削奪李克用官爵。是時,惟河東、鳳翔、淮南稱天祐,西川稱天複年號。餘皆稟梁正朔,稱臣奉貢。蜀王與弘農王移檄諸道,雲慾與岐王、 晉王會兵興複唐室,卒無應者。蜀王乃謀稱帝,下教諭統內吏民;又遺晉王書雲:請各帝一方,俟硃溫既平,乃訪唐宗室立之,退歸籓服。晉王複書不許,曰:誓於此生靡敢失節。

唐末之誅宦官也,詔書至河東,晉王匿監軍張承業於斛律寺,斬罪人以應詔。 至是,複以為監軍,待之加厚,承業亦為之竭力。

岐王治軍甚寬,待士卒簡易。有告部將苻昭反者,岐王直詣其家,悉去左右, 熟寢經宿而還;由是眾心悅服。然禦軍無紀律。及聞唐亡,以兵羸地蹙,不敢稱帝, 但開岐王府,置百官,名其所居為宮殿,妻稱皇後,將吏上書稱箋表,鞭、扇、號 令多擬帝者。

鎮海節度判官羅隱說吳王鏐興兵討梁,曰:縱無成功,猶可退保杭、越,自 為東帝;奈何交臂事賊,為終古之羞乎!鏐始以隱為不遇於唐,必有怨心,及聞 其言,雖不能用,心甚義之。

五月,丁醜朔,以御史大夫薛貽矩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加武順軍節度使趙王王鎔寧太師,天雄節度使鄴王羅紹威守太傅,義武節度使 王處直兼侍中。

契丹遣其臣袍笏梅老來通好,帝遣太府少卿高頎報之。初,契丹有八部,部各 有大人,相與約,推一人為王,建旗鼓以號令諸部,每三年則以次相代。鹹通末, 有習爾者為王,土宇始大。其後欽德為王,乘中原多故,時入盜邊。及阿保機為王, 尤雄勇,五姓奚及七姓室韋、達靼鹹役屬之。阿保機姓邪律氏,恃其強,不肯受代。 久之,阿保機擊黃頭室韋還,七部劫之於境上,求如約。阿保機不得已,傳旗鼓, 且曰:我為王九年,得漢人多,請帥種落居古漢城,與漢人守之,別自為一部。七部許之。漢城者,故後魏滑鹽縣也。地宜五穀,有鹽池之利。其後阿保機稍以兵 擊滅七部,複並為一國。又北侵室韋、女真,西取突闕故地,擊奚,滅之,複立奚 王而使契丹監其兵,東北諸夷皆畏服之。是歲,阿保機帥眾三十萬寇雲州,晉王與 之連和,面會東城,約為兄弟,延之帳中,縱酒,握手盡歡,約以今冬共擊梁。或 勸晉王:因其來,可擒也,王曰:仇敵未滅而失信夷狄,自亡之道也。 保機留旬日乃去,晉王贈以金繒數萬。阿保機留馬三千匹,雜畜萬計以酬之。阿保 機既歸而背盟,更附於梁,晉王由是而恨之。

己卯,以河南尹兼河陽節度使張全義為魏王;鎮海、鎮東節度使吳王錢鏐為吳 越王;加清海節度使劉隱、威武節度使王審知兼侍中,乃以隱為大彭王。

癸未,以權知荊南留後高季昌為節度使。荊南舊統八州,乾符以來,寇亂相繼, 諸州皆為鄰道所據,獨餘江陵。季昌到官,城邑殘毀,戶口雕耗。季昌安集流散, 民皆複業。

乙酉,立皇兄全昱為廣王,子友文為博王,友珪為郢王,友璋為福王,友貞為 均王,友雍為賀王,友徽為建王。

辛卯,以東都舊第為建昌宮,改判建昌院事為建昌宮使。

壬辰,命保平節度使康懷貞將兵八萬會魏博兵攻潞州。

甲午,詔廢樞密院,其職事皆入於崇政院,以知院事敬翔為院使。

禮部尚書甦循及其子起居郎楷自謂有功於梁,當不次擢用;循朝夕望為相,帝 薄其為人,敬翔及殿中監李振亦鄙之。翔言於帝曰:甦循,唐之鴟梟,賣國求利, 不可以立於惟新之朝。戊戍,詔循及刑部尚書張禕等十五人並勒致仕,楷斥歸田 裡。循父子乃之河中依硃友謙。

盧約以處州降吳越。

弘農王以鄂嶽觀察使劉存為西南面都招討使,岳州刺史陳知新為嶽州團練使, 廬州觀察使劉威為應援使,別將許玄應為監軍,將水軍三萬以擊楚。楚王馬殷甚懼, 靜江軍使楊定真賀曰:我軍勝矣!殷問其故,定真曰:夫戰懼則勝,驕則敗。 今淮南兵直趨吾城,是驕而輕敵也;而王有懼色,吾是以知其必勝也。殷命在城 都指揮使秦彥暉將水軍三萬浮江而下,水軍副指揮使黃璠帥戰艦三百屯瀏陽口。六 月,存等遇大雨,引兵還至越堤北,彥暉追之。存數戰不利,乃遺殷書詐降。彥暉 使謂殷曰:此必詐也,勿受!存與彥暉夾水而陣,存遙呼曰:殺降不祥,公 獨不為子孫計耶!彥暉曰:賊入吾境而不擊,奚顧子孫!鼓噪而進。存等走, 黃璠自瀏陽引兵絕江,與彥暉合擊,大破之,執存及知新,裨將死者百餘人,士卒 死者以萬數,穫戰艦八百艘。威以餘眾遁歸,彥暉遂拔嶽州。殷釋存、知新之縛, 慰諭之。二人皆罵曰:丈夫以死報主,肯事賊乎!遂斬之。許玄應,弘農王之 腹心也,常預政事,張顥、徐溫因其敗,收斬之。

楚王殷遣兵會吉州刺史彭玕攻洪州,不克。

康懷貞至潞州,晉昭義節度使李嗣昭、副使李嗣弼閉城拒守。懷貞晝夜攻之, 半月不克,乃築壘穿蚰蜓塹而守之,內外斷絕。晉王以蕃、漢都指揮使週德威為行 營都指揮使,帥馬軍都指揮使李嗣本、馬步都虞候李存璋、先鋒指揮使史建瑭、鐵 林都指揮使安元信、橫衝指揮使李嗣源、騎將安金全救潞州。嗣弼,克修之子;嗣 本,本姓張;建瑭,敬思之子;金全,代北人也。

晉兵攻澤州,帝遣左神勇軍使範居實將兵救之。

甲寅,以平盧節度使韓建守司徒、同平章事。

武貞節度使雷彥恭會楚兵攻江陵,荊南節度使高季昌引兵屯公安,絕其糧道; 彥恭敗,楚兵亦走。

劉守光既囚其父,自稱盧龍留後,遣使請命。秋,七月,甲午,以守光為盧龍 節度使、同平章事。

靜海節度使曲裕卒,丙申,以其子權知留後顥為節度使。

雷彥恭攻嶽州,不克。

八月,丙午,賜河南尹張全義名宗奭。

辛亥,以吳越王鏐兼淮南節度使,楚王殷兼武昌節度使,各充本道招討制置使。

晉週德威壁於高河,康懷貞遣親騎都頭秦武將兵擊之,武敗。

丁已,帝以亳州刺史李思安代懷貞為潞州行營都統,黜懷貞為行營都虞候。思 安將河北兵西上,至潞州城下,更築重城,內以防奔突,外以拒援兵,謂之夾寨。 調山東民饋軍糧,德威日以輕騎抄之,思安乃自東南山口築甬道,屬於夾寨。德威 與諸將互往攻之,排牆填塹,一晝夜間數十發,梁兵疲於奔命。夾寨中出芻牧者, 德威輒抄之,於是梁兵閉壁不出。

九月,雷彥恭攻涔陽、公安,高季昌擊敗之。彥恭貪殘類其父,專以焚掠為事, 荊、湖間常被其患;又附於淮南。丙申,詔削彥恭官爵,命季昌與楚王殷討之。

蜀王會將佐議稱帝,皆曰:大王雖忠於唐,唐已亡矣,此所謂天與不取者也。馮涓獨獻議,請,以蜀王稱制,曰:朝興則未爽稱臣,賊在則不同為惡。王不從,涓杜門不出。王用安撫副使、掌書記韋莊之謀,帥吏民哭三日;己亥,即 皇帝位,國號大蜀。辛醜,以前東川節度使兼侍中王宗佶為中書令,韋莊為左散騎 常侍、判中書門下事,閬州防禦使唐道襲為內樞密使。莊,見素之孫也。蜀主雖目 不知書,好與書生談論,粗曉其理。是時唐衣冠之族多避亂在蜀,蜀主禮而用之, 使修舉故事,故其典章文物有唐之遺風。蜀主長子校書郎宗仁幼以疾廢,立其次子 秘書少監宗懿為遂王。

冬,十月,高季昌遣其將倪可福會楚將秦彥暉攻朗州,雷彥恭遣使乞降於淮南, 且告急。弘農王遣將泠業將水軍屯平江,李饒將步騎屯瀏陽以救之,楚王殷遣岳州 刺史許德勳將兵拒之。泠業進屯朗口,德勳使善遊者五十人,以木枝葉覆其首,持 長刀浮江而下,夜犯其營,且舉火,業軍中驚擾。德以大軍進擊,大破之,追至鹿 角鎮,擒業;又破瀏陽寨,擒李饒;掠上高、唐年而歸。斬業、饒於長沙市。

十一月,甲申,夾馬指揮使尹皓攻晉江豬嶺寨,拔之。

義昌節度使劉守文聞其弟守光幽其父,集將吏大哭曰:不意吾家生此梟獍! 吾生不如死,誓與諸君討之!乃發兵擊守光,互有勝負。

天雄節度使鄴王紹威謂其下曰:守光以窘急歸國,守文孤立無援,滄州可不 戰服也。乃遺守文書,諭以禍福。守文亦恐梁乘虛襲其後,戊子,遣使請降,以 子延祐為質。帝拊手曰:紹威摺簡,勝十萬兵!加守文中書令,撫納之。

初,帝在籓鎮,用法嚴,將校有戰沒者,所部兵悉斬之,謂之跋隊斬。士卒失 主將者,多亡逸不敢歸。帝乃命凡軍士皆文其面以記軍號。軍士或思鄉裡逃去,關 津輒執之送所屬,無不死者,其鄉裡亦不敢容。由是亡者皆聚山澤為盜,大為州縣 之患。壬寅,詔赦其罪,自今雖文面亦聽還鄉裡。盜減什七八。

淮南右都押牙米誌誠等將兵渡淮襲潁州,克其外郭。刺史張實據子城拒守。

晉王命李存璋攻晉州,以分上黨兵勢。十二月,壬戌,詔河中、陝州發兵救之。

甲子,詔發步騎五千救潁州,米誌誠等引去。

丁卯,晉兵寇洺州。

淮南兵攻信州,刺史危仔倡求救於吳越。

太祖神武元聖孝皇帝上開平二年(戊辰,西元九零八年)

春,正月,癸酉朔,蜀主登興義樓。有僧抉一目以獻,蜀主命飯僧萬人以報之。 翰林學士張格曰:小人無故自殘,赦其罪已倖矣,不宜複崇獎以敗風俗。蜀主 乃止。

丁醜,蜀以韋莊為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。

辛巳,蜀主祀南郊;壬午,大赦,改元武成。

晉王疽發於首,病篤。週德威等退屯亂柳。晉王命其弟內外蕃漢都知兵馬使、 振武節度使克寧、監軍張承業、大將李存璋、吳珙、掌書記盧質立其子晉州刺史存 勖為嗣,曰:此子誌氣遠大,必能成吾事,爾曹善教導之!辛卯,晉王謂存勖 曰:嗣昭厄於重圍,吾不及見矣。俟葬畢,汝與德威輩速竭力救之!又謂克寧 等曰:以亞子累汝!亞子,存勖小名也。言終而卒。克寧綱紀軍府,中外無敢 喧譁。克寧久總兵柄,有次立之勢,時上黨圍未解,軍中以存勖年少,多竊議者, 人情忷忷。存勖懼,以位讓克寧。克寧曰:汝塚嗣也,且有先王之命,誰敢違之!將吏慾謁見存勖,存勖方哀哭未出。張承業入謂存勖曰:大孝在不墜基業,多哭 何為!因扶存勖出,襲位為河東節度使、晉王。李克寧首帥諸將拜賀,王悉以軍 府事季之。以李存璋為河東軍城使、馬步都虞候。先王之時,多寵借胡人及軍士, 侵擾市肆,存璋既領職,執其尤暴橫者戮之,旬月間城中肅然。

吳越王鏐遣兵攻淮南甘露鎮,以救信州。

蜀中書令王宗佶,於諸假子為最長,且恃其功,專權驕恣。唐道襲已為樞密使, 宗佶猶以名呼之;道襲心銜之而事之逾謹。宗佶多樹黨友,蜀主亦惡之。二月,甲 辰,以宗佶為太師,罷政事。

蜀以戶部侍郎張格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格為相,多迎合主意;有勝己者, 必以計排去之。

初,晉王克用多養軍中壯士為子,寵遇如真子。及晉王存勖立,諸假子皆年長 握兵,心怏怏不服,或託疾不出,或見新王不拜。李克寧權位既重,人情多嚮之。 假子李存顥陰說克寧曰:兄終弟及,自古有之。以叔拜侄,於理安乎!天與不取, 後悔無及!克寧曰:吾家世以慈孝聞天下,先王之業苟有所歸,吾複何求!汝 勿妄言,我且斬汝!克寧妻孟氏,素剛悍,諸假子各遣其妻入說孟氏,孟氏以為 然,且慮語洩及禍,數以迫克寧。克寧性怯,朝夕惑於眾言,心不能無動;又與張 承業、李存璋相失,數誚讓之;又因事擅殺都虞候李存質;又求領大同節度使,以 蔚、朔、應州為巡屬。晉王皆聽之。

李存顥等為克寧謀,因晉王過其第,殺承業、存璋,奉克寧為節度使,舉河東 九州附於梁,執晉王及太夫人曹氏送大樑。太原人史敬鎔,少事晉王克用,居帳下, 見親信,克寧慾知府中陰事,召敬鎔,密以謀告之。敬鎔陰許之,入告太夫人,太 夫人大駭,召張承業,指晉王謂之曰:先王把此兒臂授公等,如聞外間謀慾負之, 但置吾母子有地,勿送大樑,自它不以累公。承業惶恐曰:老奴以死奉先王之 命,此何言也!晉王以克寧之謀告,且曰:至親不可自相魚肉,吾苟避位,則 亂不作矣。承業曰:克寧慾投大王母子於虎口,不除之豈有全理!乃召李存 璋、吳珙及假子李存敬、長直軍使硃守殷,使陰為之備。壬戍,置酒會諸將於府捨, 伏甲執克寧、存顥於座。晉王流涕數之曰:兒郎勖以軍府讓叔父,叔父不取。今 事已定,奈何複為此謀,忍以吾母子遺仇讎乎!克寧曰:此皆讒人交構,夫複 何言!是日,殺克寧及存顥。

癸亥,鴆殺濟陰王於曹州,追諡曰唐哀皇帝。

甲子,蜀兵入歸州,執刺史張瑭。辛未,以韓建為侍中,兼建昌宮使。

李思安等攻潞州,久不下,士卒疲弊,多逃亡。晉兵猶屯餘吾寨,帝疑晉王克 用詐死,慾召兵還,恐晉人躡之,乃議自至澤州應接歸師,且召匡國節度使劉知俊 將兵趣澤州。三月,壬申朔,帝發大樑;丁醜,次澤州。辛巳,劉知俊至。壬午, 以知俊為潞州行營招討使。

癸巳,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張文蔚卒。

帝以李思安久無功,亡將校四十餘人,士卒以萬計,更閉壁自守,遣使召詣行 在。甲午,削思安官爵,勒歸本貫充役。斬監押楊敏貞。

晉李嗣昭固守逾年,城中資用將竭,嗣昭登城宴諸將作樂。流矢中嗣昭足,嗣 昭密拔之,座中皆不覺。帝數遣使賜嗣昭詔,諭降之。嗣昭焚詔書,斬使者。

帝留澤州旬餘,慾召上黨兵還,遣使就與諸將議之。諸將以為李克用死,餘吾 兵且退,上黨孤城無援,請更留旬月以俟之。帝從之,命增運芻糧以饋其軍。劉知 俊將精兵萬餘人擊晉軍,斬穫甚眾,表請自留攻上黨,車駕宜還京師。帝以關中空 虛,慮岐人侵同華,命知俊休兵長子旬日,退屯晉州,俟五月歸鎮。

蜀太師王宗佶既罷相,怨望,陰畜養死士,謀作亂。上表以為:臣官預大臣, 親則長子,國家之事,休戚是同。今儲貳未定,必啟厲階。陛下若以宗懿才堪繼承, 宜早行冊禮,以臣為元帥,兼總六軍。儻以時方艱難,宗懿衝幼,臣安敢持謙不當 重事!陛下既正位南面,軍旅之事宜委之臣下。臣請開元帥府,鑄六軍印,徵戍徵 發,臣悉專行。太子視膳於晨昏,微臣握兵於環衛,萬世基業,惟陛下裁之。 主怒,隱忍未發,以問唐道襲,對曰:宗佶威望,內外懾服,足以統禦諸將。蜀主益疑之。已亥,宗佶入見,辭色悖慢。蜀主諭之,宗佶不退,蜀主不堪其忿, 命衛士撲殺之。貶其黨禦史中丞鄭騫為維州司戶,衛尉少卿李鋼為汶川尉,皆賜死 於路。

初,晉王克用卒,週德威握重兵在外,國人皆疑之。晉王存勖召德威使引兵還。 夏,四月,辛醜朔,德威至晉陽,留兵城外,獨徒步而入,伏先王柩,哭極哀。退, 謁嗣王,禮甚恭。眾心由是釋然。

癸卯,門下侍郎、同平章事楊涉罷為右僕射;以吏部侍郎於兢為中書侍郎,翰 林學士承旨張策為刑部侍郎,並同平章事。兢,琮之兄子也。夾寨奏餘吾晉兵已引 去,帝以為援兵不能複來,潞州必可取,丙午,自澤州南還;壬子,至大樑。梁兵 在夾寨者亦不複設備。晉王與諸將謀曰:上黨,河東之籓蔽,無上黨,是無河東 也。且硃溫所憚者獨先王耳,聞吾新立,以為童子未閒軍旅,必有驕怠之心。若簡 精兵倍道趣之,出其不意,破之必矣。取威定霸,在此一舉,不可失也!張承業 亦勸之行。乃遣承業及判官王緘乞師於鳳翔,又遣使賂契丹王阿保機求騎兵。岐王 衰老,兵弱財竭,竟不能應。晉王大閱士卒,以前昭義節度使丁會為都招討使。甲 子,帥週德威等發晉陽。

淮南遣兵寇石首,襄州兵敗之於瀺港。又遣其將李厚將水軍萬五千趣荊南,高 季昌逆戰,敗之於馬頭。

己巳,晉王軍於黃碾,距上黨四十五裡。五月,辛未朔,晉王伏兵三垂岡下, 詰旦大霧,進兵直抵夾寨。梁軍無斥候,不意晉兵之至,將士尚未起,軍中驚擾。 晉王命週德威、李嗣源分兵為二道,德威攻西北隅,嗣源攻東北隅,填塹燒寨,鼓 噪而入。梁兵大潰,南走,招討使符道昭馬倒,為晉人所殺。失亡將校士卒以萬計, 委棄資糧、器械山積。週德威等至城下,呼李嗣昭曰:先王已薨,今王自來,破 賊夾寨。賊已去矣,可開門!嗣昭不信,曰:此必為賊所得,使來誑我耳。慾射之。左右止之,嗣昭曰:王果來,可見乎?王自往呼之。嗣昭見王白服, 大慟幾絕,城中皆哭,遂開門。初,德威與嗣昭有隙,晉王克用臨終謂晉王存勖曰:進通忠孝,吾愛之深。今不出重圍,豈德威不忘舊怨邪!汝為吾以此意諭之。若 潞圍不解,吾死不瞑目。進通,嗣昭小名也。晉王存勖以告德威,德威感泣,由 是戰夾寨甚力;既與嗣昭相見,遂歡好如初。康懷貞以百餘騎自天井關遁歸。帝聞 夾寨不守,大驚,既而歎曰:生子當如李亞子,克用為不亡矣!至如吾兒,豚犬 耳!詔所在安集散兵。週德威、李存璋乘勝進趣澤州,刺史王班素失人心,眾不 為用。龍虎統軍牛存節自西都將兵應接夾寨潰兵,至天井關,謂其眾曰:澤州要 害地,不可失也;雖無詔旨,當救之。眾皆不慾,曰:晉人勝氣方銳,且眾寡 不敵。存節曰:見危不救,非義也;畏敵強而避之,非勇也。遂舉策引眾而 前。至澤州,城中人已縱火喧噪,慾應晉王,班閉牙城自守,存節至,乃定。晉兵 尋至,緣城穿地道攻之,存節晝夜拒戰,凡旬有三日。劉知俊自晉州引兵救之,德 威焚攻具,退保高平。

晉王歸晉陽,休兵行賞。以週德威為振武節度使、同平章事。命州縣舉賢才, 黜貪殘,寬租賦,撫孤窮,伸冤濫,禁奸盜,境內大治。以河東地狹兵少,乃訓練 士卒,令騎兵不見敵無得乘馬。部分已定,無得相逾越,及留絕以避險;分道並進, 期會無得差晷刻。犯者必斬。故能兼山東,取河南,由士卒精整故也。

初,晉王克用平王行瑜,唐昭宗許其承制封拜。時方鎮多行墨制,王恥與之同, 每除吏必表聞。至是,晉王存勖始承制除吏。晉王德張承業,以兄事之,每至其第, 升堂拜母,賜遺甚厚。

潞州圍守歷年,士民凍餒死者太半,市裡蕭條。李嗣昭勸課農桑,寬租緩刑, 數年之間,軍城完複。

靜江節度使、同平章事李瓊卒,楚王殷以其弟永州刺史存知桂州事。

壬申,更以許州忠武軍為匡國軍,同州匡國軍為忠武軍,陝州保義軍為鎮國軍。

乙亥,楚兵寇鄂州,淮南所署知州秦裴擊破之。

淮南左牙指揮使張顥、右牙指揮使徐溫專制軍政,弘農威王心不能平,慾去之 而未能。二人不自安,共謀弑王,分其地以臣於梁。戊寅,顥遣其黨紀祥等弑王於 寢室,詐雲暴薨。

己卯,顥集將吏於府廷,夾道及庭中堂上皆列白刃,令諸將悉去衛從然後入。 顥厲聲問曰:嗣王已薨,軍府誰當主之?三問,莫應,顥氣色益怒。幕僚嚴可 求前密啟曰:軍府至大,四境多虞,非公主之不可。然今日則恐太速。顥曰:何謂速也?可求曰:劉威、陶雅、李遇、李簡皆先王之等夷,公今自立,此 曹肯為公下乎?不若立幼主輔之,諸將孰敢不從!顥默然久之。可求因屏左右, 急書一紙置袖中,麾同列詣使宅賀,眾莫測其所為,既至,可求跪讀之,乃太夫人 史氏教也。大要言:先王創業艱難,嗣王不倖早世,隆演次當立,諸將宜無負楊 氏,善輔導之。辭旨明切。顥氣色皆沮,以其義正,不敢奪,遂奉威王弟隆演稱 淮南留後、東面諸道行營都統。既罷,副都統硃瑾詣可求所居,曰:瑾年十六七 即橫戈躍馬,衝犯大敵,未嘗畏懾,今日對顥,不覺流汗,公面摺之如無人。乃知 瑾匹夫之勇,不及公遠矣。因以兄事之。

顥以徐溫為浙西觀察使,鎮潤州。嚴可求說溫曰:公捨牙兵而出外籓,顥必 以弑君之罪歸公。溫驚曰:然則奈何?可求曰:顥剛愎而暗於事,公能見 聽,請為公圖之。時副使李承嗣參預軍府之政,可求又說承嗣曰:顥兇威如此, 今出徐於外,意不徒然,恐亦非公之利。承嗣深然之。可求往見顥曰:右牙慾 之,非吾意也。業已行矣,奈何?可求曰:止之易耳。明日,可求邀顥及承 嗣俱詣溫,可求真目責溫曰:古人不忘一飯之恩,況公楊氏宿將!今幼嗣初立, 多事之時,乃求自安於外,可乎?溫謝曰:苟諸公見容,溫何敢自專!由是 不行。顥知可求陰附溫,夜,遣盜刺之,可求知不免,請為書辭府主。盜執刀臨之, 可求操筆無懼色。盜能辨字,見其辭旨忠壯,曰:公長者,吾不忍殺。掠其財 以複命,曰:捕之不穫。顥怒曰:吾慾得可求首,何用財為!溫與可求謀 誅顥,可求曰:非鐘泰章不可。泰章者,合肥人,時為左監門衛將軍。溫使親 將彭城翟虔告之。泰章聞之喜,密結壯士三十人,夜,刺血相飲為誓。丁亥旦,直 入斬顥於牙堂,並其親近。溫始暴顥弑君之罪,轘紀祥等於市。詣西宮白太夫人。 太夫人恐懼,大泣曰:吾兒衝幼,禍難如此,願保百口歸廬州,公之惠也。 曰:張顥弑逆,不可不誅,夫人宜自安。初,顥與溫謀弑威王,溫曰:參用 左、右牙兵,心必不一,不若獨用吾兵。顥不可,溫曰:然則獨用公兵。 從之。至是,窮治逆黨,皆左牙兵,也由是人以溫為實不知謀也。隆演以溫為左、 右牙都指揮使,軍府事鹹取決焉。以嚴可求為揚州司馬。溫性沉毅,自奉簡儉,雖 不知書,使人讀獄訟之辭而決之,皆中情理。先是,張顥用事,刑戮酷濫,給親兵 剽奪市裡。溫謂嚴可求曰:大事已定,吾與公輩當力行善政,使人解衣而寢耳。乃立法度,禁強暴,舉大綱,軍民安之。溫以軍旅委可求,以財賦委支計官駱知祥, 皆稱其職,淮南謂之嚴、駱

己醜,契丹王阿保機遣使隨高頎入貢,且求冊命。帝複遣司農卿渾特賜以手詔, 約共滅沙陀,乃行封冊。

壬辰,夾寨諸將詣闕待罪,皆赦之。帝賞牛存節全澤州之功,以為六軍馬步都 指揮使。

雷彥恭引沅江環朗州以自守,秦彥暉頓兵月餘不戰,彥恭守備稍懈。彥暉使裨 將曹德昌帥壯士夜入自水竇,內外舉火相應,城中驚亂,彥暉鼓譟壞門而入,彥恭 輕舟奔廣陵。彥暉虜其弟彥雄,送於大樑。淮南以彥恭為節度副使。先是,澧州刺 史嚮瑰與彥恭相表裡,至是亦降於楚,楚始得澧、朗二州。

蜀主遣將將兵會岐兵五萬攻雍州,晉張承業亦將兵應之。六月,壬寅,以劉知 俊為西路行營都招討使以拒之。

金吾上將軍王師範家於洛陽,硃友寧之妻泣訴於帝曰:陛下化家為國,宗族 皆蒙榮寵。妾夫獨不倖,因王師範叛逆,死於戰場。今仇讎猶在,妾誠痛之! 曰:朕幾忘此賊!已酉,遣使就洛陽族之。使者先鑿坑於第側,乃宣敕告之。 師範盛陳宴具,與宗族列坐,謂使者曰:死者人所不免,況有罪乎!予不慾使積 屍長幼無序。酒既行,命自幼及長,引於坑中戳之,死者凡二百人。

丙辰,劉知俊及佑國節度使王重師大破岐兵於幕谷,晉、蜀兵皆引歸。

蜀立遂王宗懿為太子。帝慾自將擊潞州,丁卯,詔會諸道兵。

湖南判官高郁請聽民自採茶賣於北客,收其徵以贍軍,楚王殷從之。秋,七月, 殷奏於汴、荊、襄、唐、郢、複州置回圖務,運茶於河南、北,賣之以易繒纊、戰 馬而歸,仍歲貢茶二十五萬斤,詔許之。湖南由是富贍。

壬申,淮南將吏請於李儼,承制授楊隆演淮南節度使、東面諸道行營都統、同 平章事、弘農王。

鐘泰章賞薄,泰章未嘗自言;後逾年,因醉與諸將爭言而及之。或告徐溫,以 泰章怨望,請誅之,溫曰:是吾過也。擢為滁州刺史。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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