2020年4月23日 星期四

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四十七【唐紀六十三】


資治通鑑卷第二百四十七【唐紀六十三】
起昭陽大淵獻,盡閼逢困敦七月,凡一年有奇。
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中會昌三年(癸亥,西元八四三年)
春,正月,回鶻烏介可汗帥眾侵逼振武,劉沔遣麟州刺史石雄、都知兵馬使王 逢帥沙陀硃邪赤心三部及契苾、拓跋三千騎襲其牙帳,沔自以大軍繼之。雄至振武, 登城望回鶻之眾寡,見氈車數十乘,從者皆衣硃碧,類華人。使諜問之,曰:“公 主帳也。”雄使諜告之曰:“公主至此,家也,當求歸路!今將出兵擊可汗,請公 主潛與侍從相保,駐車勿動!”雄乃鑿城為十餘穴,引兵夜出,直攻可汗牙帳。至 其帳下,虜乃覺之。可汗大驚,不知所為,棄輜重走,雄追擊之。庚子,大破回鶻 於殺胡山,可汗被瘡,與數百騎遁去,雄迎太和公主以歸。斬首萬級,降其部落二 萬餘人。丙午,劉沔捷奏至。
李思忠入朝,自以回鶻降將,懼邊將猜忌,乞並弟思貞等及愛弘順皆歸闕庭。 上從之。
庚戌,以石雄為豐州都防禦使。烏介可汗走保黑車子族,其潰兵多詣幽州降。
二月,庚申朔,日有食之。
詔停歸義軍,以其士卒分隸諸道為騎兵,優給糧賜。
辛未,黠戛斯遣使者注吾合索獻名馬二,詔太僕卿趙蕃飲勞之。甲戌,上引對, 班在勃海使之上。上慾令趙蕃就頡戛斯求安西、北庭,李德裕等上言:“安西去京 師七千餘裡,北庭五千餘裡,借使得之,當複置都護,以唐兵萬人戍之。不知此兵 於何處追發,饋運從何道得通,此乃用實費以易虛名,非計也。”上乃止。
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崔珙罷為右僕射。
黠戛斯求冊命,李德裕奏,宜與之結歡,令自將兵求殺使者罪人,及討黑車子。 上恐加可汗之名即不修臣禮,踵回鶻故事求歲遺及賣馬,猶豫未決。德裕奏:“黠 戛斯已自稱可汗,今慾藉其力,恐不可吝此名。回鶻有平安、史之功,故歲賜絹二 萬匹,且與之和市。黠戛斯未嘗有功於中國,豈敢遽求賂遺乎!若慮其不臣,當與 之約,必如回鶻稱臣,乃行冊命;又當敘同姓以親之,使執子孫之禮。”上從之。
庚寅,太和公主至京師,改封安定大長公主,詔宰相帥百官迎謁於章敬寺前。 公主詣光順門,去盛服,脫簪珥,謝回鶻負恩、和親無狀之罪。上遣中使慰諭,然 後入宮。陽安等六公主不來慰問安定公主,各罰俸物及封絹。
賜魏博節度使何重順名弘敬。
三月,乙太僕卿趙蕃為安撫黠戛斯使。上命李德草《賜黠戛斯可汗書》,諭以 “貞觀二十一年,黠戛斯先君身自入朝,授左屯衛將軍、堅昆都督,迄於天寶,朝 貢不絕。比為回鶻所隔,回鶻淩虐諸蕃,可汗能複仇雪怨,茂功壯節,近古無儔。 今回鶻殘兵不滿千人,散投山谷,可汗既與為怨,須盡殲夷。倘留餘燼,必生後患。 又聞可汗受氏之原,與我同族,國家承北平太守之後,可汗乃都尉苗裔。以此合族, 尊卑可知。今慾冊命可汗,特加美號,緣未知可汗意,且遣諭懷。待趙蕃回日,別 命使展禮。”自回鶻至塞上及黠戛斯入貢,每有詔敕,上多命德裕草之。德裕請委 翰林學士,上曰:“學士不能盡人意,須卿自為之。”
劉沔奏:“歸義軍回鶻三千餘人及酋長四十三人準詔分隸諸道,皆大呼,連營 據滹沱河,不肯從命,已盡誅之。回鶻降幽州者前後三萬餘人,皆散錄諸道。”李 德裕追論維州悉怛謀事雲:“維州據高山絕頂,三面臨江,在戎虜平川之衝,是漢 地入兵之路。初,河、隴並沒,唯此獨存。吐蕃潛以婦人嫁此州門者,二十年後, 兩男長成,竊開壘門,引兵夜入,遂為所陷,號曰無憂城。從此得並力於西邊,更 無虞於南路。憑陵近甸,旰食累朝。貞元中,韋皋慾經略河、湟,須此城為始。萬 旅盡銳,急攻數年,雖擒論莽熱而還,城堅卒不可克。臣初到西蜀,外揚國威,中 緝邊備。其維州熟臣信令,空壁來歸。臣始受其降,南蠻震懾,山西八國,皆願內 屬。其吐蕃合水、妻雞等城,既失險厄,自須抽歸,可減八處鎮兵,坐收千餘裡 舊地。且維州未降前一年,吐蕃猶圍魯州,豈顧盟約!臣受降之初,指天為誓,面 許奏聞,各加酬賞。當時不與臣者,望風疾臣,詔臣執送悉怛謀等令彼自戮,臣寧 忍以三百餘人命棄信偷安!累表陳論,乞垂矜捨,答詔嚴切,竟令執還。體備三木, 輿於竹畚,及將就路,冤叫嗚嗚,將吏對臣,無不隕涕。其部送者更為蕃帥譏誚, 雲既已降彼,何須送來!複以此降人戮於漢境之上,恣行殘忍,用固攜離,至乃擲 其嬰孩,承以槍槊。絕忠款之路,快兇虐之情,從古已來,未有此事。雖時更一紀, 而運屬千年,乞追獎忠魂,各加褒贈!”詔贈悉怛謀右衛將軍。
臣光曰:“論者多疑維州之取捨,不能決牛、李之是非。臣以為昔荀吳圍鼓, 鼓人或請以城叛,吳弗許,曰:“或以吾城叛,吾所甚惡也,人以城來,吾獨何好 焉!吾不可以慾城而邇奸。”使鼓人殺叛者而繕守備。是時唐新與吐蕃修好而納其 維州,以利言之,則維州大而信大;以害言之,則維州緩而關中急。然則為唐計者, 宜何先乎?悉怛謀在唐則為嚮化,在吐蕃不免為叛臣,其受誅也又何矜焉!且德裕 所言者利也,僧孺所言者義也,匹夫徇利而亡義猶恥之,況天子乎!譬如鄰人有牛, 逸而入於家,或勸其兄歸之,或勸其弟攘之。勸歸者曰:“攘之不義也,且致訟。” 勸攘者曰:“彼嘗攘吾羊矣,何義之拘!牛大畜也,鬻之可以富家。”以是觀之, 牛、李之是非,端可見矣。
夏,四月,辛未,李德裕乞退就閒局。上曰:“卿每辭位,使我旬日不得聽。 今大事皆未就,卿豈得求去!”
初,昭義節度使劉從諫累表言仇士良罪惡,士良亦言從諫窺伺朝廷。及上即位, 從諫有馬高九尺,獻之,上不受。從諫以為士良所為,怒殺其馬,由是與朝廷相猜 恨。遂招納亡命,繕完兵械,鄰境皆潛為之備。從諫榷馬牧及商旅,歲入錢五萬緡, 又賣鐵、煮鹽亦數萬緡。大商皆假以牙職,使通好諸道,因為販易。商人倚從諫勢, 所至多陵轢將吏,諸道皆惡之。從諫疾病,謂妻裴氏曰:“吾以忠直事朝廷,而朝 廷不明我誌,諸道皆不我與。我死,它人主此軍,則吾家無炊火矣!”乃與幕客張 穀、陳揚庭謀效河北諸鎮,以弟右驍衛將軍從素之子稹為牙內都知兵馬使,從子匡 週為中軍兵馬使,孔目官王協為押牙親事兵馬使,以奴李士貴為使宅十將兵馬使, 劉守義、劉襯忠、董可武、崔玄度分將牙兵。穀,鄆州人,揚庭,洪州人也。從諫 尋薨,稹秘不發喪。王協為稹謀曰:“正當如寶歷年樣為之,不出百日,旌節自至。 但嚴奉監軍,厚遺敕使,四境勿出兵,城中暗為備而已。”使押牙薑崟奏求國醫, 上遣中使解朝政以醫往問疾。稹又逼監軍崔士康奏稱從諫疾病,請命其子稹為留後。 上遣供奉官薛士幹往諭指雲:“恐從諫疾未平,宜且就東部療之;俟稍瘳,別有任 使。仍遣稹入朝,必厚加官爵。”
上以澤潞事謀於宰相,宰相多以為:“回鶻餘燼未滅,邊鄙猶須警備,複討澤 潞,國力不支,請以劉稹權知軍事。”諫官及群臣上言者亦然。李德裕獨曰:“澤 潞事體與河朔三鎮不同。河朔習亂已久,人心難化。是故累朝以來,置之度外。澤 潞近處心腹,一軍素稱忠義,嘗破走硃滔,擒盧從史。頃時多用儒臣為帥,如李抱 真成立此軍,德宗猶不許承襲,使李緘護喪歸東都。敬宗不恤國務,宰相又無遠略, 劉悟之死,因循以授從諫。從諫跋扈難制,累上表迫脅朝廷,今垂死之際,複以兵 權擅付豎子。朝廷若又因而授之,則四方諸鎮誰不思效其所為,天子威令不複行矣!” 上曰:“卿以何術制之,果可克否?”對曰:“稹所恃者河朔三鎮。但得鎮、魏不 與之同。則稹無能為也。若遣重臣往諭王元逵、何弘敬,以河朔自艱難以來,列聖 許其傳襲,已成故事,與澤潞不同。今朝廷將加兵澤潞,不慾更出禁軍至山東。其 山東三州隸昭義者,委兩鎮攻之。兼令遍諭將士,以賊平之日厚加官賞。苟兩鎮聽 命,不從旁沮橈官軍,則稹必成擒矣!”上喜曰:“吾與德裕同之,保無後悔。” 遂決意討稹,群臣言者不複入矣。上命德裕草詔賜成德節度使王元逵、魏博節度使 何弘敬,其略曰:“澤潞一鎮,與卿事體不同,勿為子孫之謀,慾存輔車之勢。但 能顯立功效,自然福及後昆。”丁醜,上臨朝,稱其語要切,曰:“當如此直告之 是也!”又賜張仲武詔,以“回鶻餘燼未滅,塞上多虞,專委卿禦侮。”元逵、弘 敬得詔,悚息聽命。
解朝政至上黨,劉稹見朝政曰:“相公危困,不任拜詔。”朝政慾突入,兵馬 使劉武德、董可武躡簾而立,朝政恐有他變。遽走出。稹贈贐直數千緡,複遣牙將 梁叔文入謝。薛士幹入境,俱不問從諫之疾,直為已知其死之意。都押牙郭誼等乃 大出軍,至龍泉驛迎候敕使,請用河朔事體。又見監軍言之,崔士康懦怯,不敢違。 於是將吏扶稹出見士眾,發喪。士幹竟不得入牙門,稹亦不受敕命。誼,兗州人也。 解朝政複命,上怒,杖之,配恭陵。囚薑崟、梁叔文。辛巳,始為從諫輟朝,贈太 傅,詔劉稹護喪歸東都。又召見劉從素,令以書諭稹,稹不從。丁亥,以忠武節度 使王茂元為河陽節度使,邠寧節度使王宰為忠武節度使。茂元,棲曜之子;宰,智 興之子也。
黃州刺史杜牧上李德裕書,自言:“嘗問淮西將董重制以三州之眾四歲不破之 由,重質以為由朝廷徵兵太雜,客軍數少,既不能自成一軍,事須貼付地主。勢贏 力弱,心誌不一,多致敗亡。故初戰二年以來,戰則必勝,是多殺客軍。及二年已 後,客軍殫少,止與陳許、河陽全軍相搏,縱使唐州兵不能因虛取城,蔡州事力亦 不支矣。其時朝廷若使鄂州、壽州、唐州只保境,不用進戰,但用陳許、鄭滑兩道 全軍,貼以宣、潤弩手,令其守隘,即不出一歲,無蔡州矣。今者上黨之叛,複與 淮西不同。淮西為寇僅五十歲,其人味為寇之腴,見為寇之利,風俗益固,氣焰已 成,自以為天下之兵莫與我敵,根深源闊,取之固難。夫上黨則不然。自安、史南 下,不甚附柰;建中之後,每奮忠義。是以郳公抱真能窘田悅,走硃滔,常以孤窮 寒苦之軍,橫摺河朔強梁之眾。以此證驗,人心忠赤,習尚專一,可以盡見。劉悟 卒,從諫求繼,與扶同者,只鄆州隨來中軍二千耳。值寶歷多故,因以授之。今才 二十餘歲,風俗未改,故老尚存,雖慾劫之,必不用命。今成德、魏博雖盡節效順, 亦不過圍一城,攻一堡,係累稚老而已。若使河陽萬人為壘,窒天井之口,高壁深 塹,勿與之戰。只以忠武、武寧兩軍,貼以青州五千精甲,宣、潤二千弩手,徑搗 上黨,不過數月,必覆其巢穴矣!”時德裕制置澤潞,亦頗採牧言。
上雖外尊寵仇士良,內實忌惡之。士良頗覺之,遂以老病求散秩,詔以左衛上 將軍兼內侍監、知省事。
李德裕言於上曰:“議者皆雲劉悟有功,稹未可亟誅,宜全恩禮。請下百官議, 以盡人情。”上曰:“悟亦何功,當時迫於救死耳,非素心徇國也。籍使有功,父 子為將相二十餘年,國家報之足矣,稹何得複自言!朕以為凡有功當顯賞,有罪亦 不可苟免也。”德裕曰:“陛下之言,誠得理國之要。”
五月,李德裕言太子賓客、分司李宗閔與劉從諫交通,不宜置之東都。戊戌, 以宗閔為湖州刺史。
河陽節度使王茂元以步騎三千守萬善;河東節度使劉沔步騎二千守芒車關,步 兵一千五百軍榆社;成德節度使王元逵以步騎三千守臨洺,掠堯山;河中節度使陳 夷行以步騎一千守翼城,步兵五百益冀氏。辛醜,制削奪劉從諫及子稹官爵,以元 逵為澤潞北面招討使,何弘敬為南面招討使,與夷行、劉沔、茂元合力攻討。先是 河北諸鎮有自立者,朝廷必先有弔祭使,次冊贈使、宣慰使繼往商度軍情。必不可 與節,則別除一官;俟軍中不聽出,然後始用兵。故常及半歲,軍中得繕完為備。 至是,宰相亦慾且遣使開諭,上即命下詔討之。王元逵受詔之日,出師屯趙州。
壬寅,以翰林學士承旨崔鉉為中書侍郎、同平章事。鉉,元略之子也。上夜召 學士韋琮,以鉉名授之,令草制,宰相、樞密皆不之知。時樞密使劉行深、楊欽義 皆願愨,不敢預事,老宦者尤之曰:“此由劉、楊懦怯,墮敗舊風故也。”悰,乾 度之子也。
以武寧節度使李彥佐為晉絳行營諸軍節度招討使。劉沔自代州還太原。
築望仙臺於禁中。
六月,王茂元遣兵馬使馬繼等將步騎二千軍於天井關南科鬥店,劉稹遣衙內十 將薛茂卿將親軍二千拒之。
黠戛斯可汗遣將軍溫仵合入貢。上賜之書,諭以速平回鶻、黑車子,乃遣使行 冊命。
癸酉,仇士良以左衛上將軍、內侍監致仕。其黨送歸私第,士良教以固權寵之 術曰:“天子不可令閒,常宜以奢靡娛其耳目,使日新月盛,無暇更及它事,然後 吾輩可以得誌。慎勿使之讀書,親近儒生,彼見前代興亡,心知憂懼,則吾蜚疏斥 矣。”其黨拜謝而去。
丙子,詔王元逵、李彥佐、劉沔、王茂元、何弘敬以七月中旬五道齊進,劉稹 求降皆不得受。又詔劉沔自將兵取仰車關路以臨賊境。
吐蕃鄯州節度使尚婢婢,世為吐蕃相,婢婢好讀書,不樂仕進,國人敬之。年 四十餘,彝泰贊普強起之,使鎮鄯州。婢婢寬厚沉勇,有謀略,訓練士卒多精勇。 論恐熱雖名義兵,實謀篡國,忌婢婢,恐襲其後,慾先滅之。是月,大舉兵擊婢婢, 旌旗雜畜千裡不絕。至鎮西,大風震電,天火燒殺裨將十餘人,雜畜以百數,恐熱 惡之,盤桓不進。婢婢謂其下曰:“恐熱之來,視我如螻蟻,以為不足屠也。今遇 天災,猶豫不進,吾不如迎伏以卻之,使其誌益驕而不為備,然後可圖也。”乃遣 使以金帛、牛酒犒師,且致書言:“相公舉義兵以匡國難,闔境之內,孰不嚮風! 苟遣一介,賜之摺簡,敢不承命!何必遠辱士眾,親臨下籓!婢婢資性愚僻,惟嗜 讀書,先贊普授以籓維,誠為非據,夙夜慚惕,惟求退居。相公若賜以骸骨,聽歸 田骨,乃愜平生之素願也。”恐熱得書喜,遍示諸將曰:“婢婢惟把書券,安知用 兵!待吾得國,當位以宰相,坐之於家,亦無所用也。”乃複為書,勤厚答之,引 兵歸。婢婢聞之,撫髀笑曰:“我國無主,則歸大唐,豈能事此犬鼠乎!”
秋,七月,以山南東道節度使盧鈞為昭義節度招撫使。朝廷以鈞在襄陽寬厚有 惠政,得眾心,故使領昭義以招懷之。
上遣刑部侍郎兼禦史中丞李回宣慰河北三鎮,令幽州乘秋早平回鶻,鎮、魏早 平澤潞。回,太祖之八世孫也。甲辰,李德裕言於上曰:“臣見嚮日河朔用兵,諸 道利於出境仰給度支。或陰與賊通,借一縣一柵據之,自以為功,坐食轉輸,延引 歲時。今請賜諸軍詔指,令王元逵取邢州,何弘敬取洺州,王茂元取澤州,李彥佐、 劉沔取潞州,毋得取縣。”上從之。
晉絳行營節度使李彥佐自發徐州,行甚緩,又請休兵於絳州,兼請益兵。李德 裕言於上曰:“彥佐逗遛顧望,殊無討賊之意,所請皆不可許,宜賜詔切責,令進 軍翼城。”上從之。德裕因請以天德防禦使石雄為彥佐之副,俟至軍中,令代之。 乙巳,以雄為晉絳行營節度副使,仍詔彥佐進屯翼城。
劉稹上表自陳:“亡父從諫為李訓雪冤,言仇士良罪惡,由此為權倖所疾,謂 臣父潛懷異誌,臣所以不敢舉族歸朝。乞陛下稍垂寬察,活臣一方!”何弘敬亦為 之奏雪,皆不報。李回至河朔,何弘敬、王元逵、張仲武皆具橐鞬郊迎,立於道左, 不敢令人控馬,讓制使先行,自兵興以來,未之有也。回明辯有膽氣,三鎮無不奉 詔。
王元逵奏拔宣務柵,擊堯山。劉稹遣兵救堯山,元逵擊敗之,詔切責李彥佐、 劉沔、王茂元,使速進兵逼賊境,且稱元逵之功以激厲之,加元逵同平章事。
八月,乙醜,昭義大將李丕來降。議者或謂賊故遣丕降,慾以疑誤官軍。李德 裕言於上曰:“自用兵半年,未有降者,今安問誠之與詐?且須厚賞以勸將來,但 不可置之要地耳。”
上從容言:“文宗好聽外議,諫官言事多不著名,有如匿名書。”李德裕曰: “臣頃在中書,文宗猶不爾。此乃李訓、鄭注教文宗以術禦下,遂成此風。人主但 當推誠任人,有欺罔者,威以明刑,孰敢哉!”上善之。
王元逵前鋒入邢州境已逾月,何弘敬猶未出師,元逵屢有密表,稱弘敬懷兩端。 丁卯,李德裕上言:“忠武累戰有功,軍聲頗振。王宰年力方壯,謀略可稱。請賜 弘敬詔,以‘河陽、河東皆閡山險,未能進軍,賊屢出兵焚掠晉、絳。今遣王宰將 忠武全軍徑魏博,直抵磁州,以分賊勢。’弘敬必懼,此攻心伐謀之術也。”從之。 詔宰悉選步騎精兵自相、魏趣磁州。甲戌,薛茂卿破科鬥寨,擒河陽大將馬繼等, 焚掠小寨一十七,距懷州才十餘裡。茂卿以無劉稹之命,故不敢入。時議者鼎沸, 以為劉悟有功,不可絕其嗣。又,從諫養精兵十萬,糧支十年,如何可取!上亦疑 之,以問李德裕,對曰:“小小進退,兵家之常。願陛下勿聽外議,則成功必矣!” 上乃謂宰相曰:“為我語朝士:有上疏沮議者,我必於賊境上斬之!”議者乃止。 何弘敬聞王宰將至,恐忠武兵入魏境,軍中有變,蒼黃出師。丙子,弘敬奏,已自 將全軍渡漳水,趣磁州。
庚辰,李德裕上言:“河陽兵力寡弱,自科鬥店之敗,賊勢愈熾。王茂元複有 疾,人情危怯,慾退保懷州。臣竊見元和以來諸賊,常視官軍寡弱之處,並力攻之, 一軍不支,然後更攻它處。今魏博未與賊戰,西軍閡險不進,故賊得並力南下。若 河陽退縮,不惟虧沮軍聲,兼恐震驚洛師。望詔王宰更不之磁州,亟以忠武軍應援 河陽;不惟扞蔽東都,兼可臨制魏博。若慮全軍供餉難給,且令發先鋒五千人赴河 陽,亦足張聲勢。”甲申,又奏請敕王宰以全軍繼進,仍急以器械繒帛助河陽窘乏。 上皆從之。王茂元軍萬善,劉稹遣牙將張钜、劉公直等會薛茂卿共攻之,期以九月 朔圍萬善。乙酉,公直等潛師先過萬善南五裡,焚雍店。钜引兵繼之,過萬善,覘 知城中守備單弱,慾專有功,遂攻之。日昃,城且拔,乃使人告公直等。時義成軍 適至,茂元困急,慾帥眾棄城走。都虞候孟章遮馬諫曰:“賊眾自有前卻,半在雍 店,半在此,乃亂兵耳。今義成軍才至,尚未食,聞僕射走,則自潰矣。願且強留!” 茂元乃止。會日暮,公直等不至,钜引兵退,始登山,微雨晦黑,自相驚曰:“追 兵近矣!”皆走,人馬相踐,墜崖谷死者甚眾。
上以王茂元、王宰兩節度使共處河陽非宜,庚寅,李德裕等奏:“茂元習吏事 而非將才,請以宰為河陽行營攻討使。茂元病癒,止令鎮河陽,病困亦免他虞。” 九月,辛卿,以宰兼河陽行營攻討使。
何弘敬奏拔肥鄉、平恩,殺傷甚眾。得劉稹榜貼,皆謂官軍為賊,雲遇之即須 痛殺。癸已,上謂宰相:“何弘敬已克兩縣,可釋前疑。既有殺傷,雖慾持兩端, 不可得已。”乃加弘敬檢校左僕射。
丙午,河陽奏王茂元薨。李德裕奏:“王宰止可令以忠武節度使將萬善營兵, 不可使兼領河陽,恐其不愛河陽州縣,恣為侵擾,又,河陽節度先領懷州刺史,常 以判官攝事,割河南五縣租賦隸河陽,不若遂以五縣置孟州,其懷州別置刺史。俟 昭義平日,仍割澤州隸河陽節度,則太行之險不在昭義,而河陽遂為重鎮,東都無 複憂矣!”上採其言。戊申,以河南尹敬昕為河陽節度、懷孟觀察使,王宰將行營 以扞敵,昕供饋餉而已。
庚戌,以石雄代李彥佐為晉絳行營節度使,令自冀氏取潞州,仍分兵屯翼城以 備侵軼。
是月,吐蕃論恐熱屯大夏川,尚婢婢遣其將厖結心及莽羅薛呂將精兵五萬擊之。 至河州南,莽羅薛呂伏兵四萬於險阻,厖結心伏萬人於柳林中,以千騎登山,飛矢 係書罵之。恐熱怒,將兵數萬追之,厖結心陽敗走,時為馬乏不進之狀。恐熱追之 益急,不覺行數十裡,伏兵發,斷其歸路,夾擊之。會大風飛沙,溪穀皆溢,恐熱 大敗,伏屍五十裡,溺死者不可勝數,恐熱單騎遁歸。
石雄代李彥佐之明日,即引兵逾烏嶺,破五寨,殺穫千計。時王宰軍萬善,劉 沔軍石會,皆顧望未進。上得雄捷書,喜甚。冬,十月,庚申,臨朝,謂宰相曰: “雄真良將!”李德裕因言:“比年前潞州市有男子磬摺唱曰:‘石雄七千人至矣!’ 劉從諫以為妖言,斬之。破潞州者必雄也。”詔賜雄帛為優賞,雄悉置軍門,自依 士卒例先取一匹,餘悉分將士,故士卒樂為之致死。
初,劉沔破回鶻,得太和公主,張仲武疾之,由是有隙;上使李回至幽州和解 之,仲武意終不平。朝廷恐其以私憾敗事,辛未,徙沔為義成節度使,以前荊南節 度使李石為河東節度使。
黨項寇鹽州,以前武寧節度使李彥佐為朔方靈鹽節度使。十一月,邠寧奏黨項 入寇。李德裕奏:“黨項愈熾,不可不為區處。聞黨項分隸諸鎮,剽掠於此則亡逃 歸彼。節度使各利其駝馬,不為擒送,以此無由禁戢。臣屢奏不若使一鎮統之,陛 下以為一鎮專領黨項權太重。臣今請以皇子兼統諸道,擇中朝廉幹之臣為之副,居 於夏州,理其辭訟,庶為得宜。”乃以兗王岐為靈、夏等六道元帥兼安撫黨項大使, 又以禦史中丞李回為安撫黨項副使,史館修撰鄭亞為元帥判官,令齎詔往安撫黨項 及六鎮百姓。
安南經略使武渾役將士治城,將士作亂,燒城樓,劫府庫。渾奔廣州,監軍段 士則撫安亂眾。
忠武軍素號精勇,王宰治軍嚴整,昭義人甚憚之。薛茂卿以科鬥寨之功,意望 超遷。或謂劉稹曰:“留後所求者節耳。茂卿太深入,多殺官軍,激怒朝廷,此節 所以來益遲也。”由是無賞。茂卿溫懟,密與王宰通謀。十一月,丁巳,宰引兵攻 天井關,茂卿小戰,遽引兵走,宰遂克天井關守之。關東西寨聞茂卿不守,皆退走, 宰遂焚大小箕村。茂卿入澤州,密使諜召宰進攻澤州,當為內應。宰疑,不敢進, 失期不至,茂卿拊膺頓足而已。稹知之,誘茂卿至潞州,殺之,並其族,以兵馬使 劉公直代茂卿,安全慶守烏嶺,李佐堯守雕黃嶺,郭僚守石會,康良佺守武鄉。僚, 誼之侄也。戊辰,王宰進攻澤州,與劉公直戰,不利,公直乘勝複天井關。甲戌, 宰進擊公直,大破之,遂圍陵川,克之。河東奏克石會關。洺州刺史李恬,石之從 兄也。石至太原,劉稹遣軍將賈群詣石,以恬書與石雲:“稹願舉族歸命相公,奉 從諫喪歸葬東都。”石囚群,以其書聞。李德裕上言:“今官軍四合,捷書日至, 賊勢窮蹙,故偽輸誠款,翼以緩師,稍得自完,複來侵軼。望詔石答恬書雲:‘前 書未敢聞奏。若郎君誠能悔過,舉族面縛,待罪境上,則石當親往受降,護送歸闕。 若虛為誠款,先求解兵,次望洗雪,則石必不敢以百口保人。’仍望招諸道,乘其 上下離心,速進兵攻討,不過旬朔,必內自生變。”上從之。右拾遺崔碣上疏請受 其降,上怒,貶碣鄧城令。
初,劉沔破回鶻,留兵三千戍橫水柵。河東行營都知兵馬使王逢奏乞益榆社兵, 詔河東以兵二千赴之。時河東無兵,守倉庫者及工匠皆出從軍,李石召橫水戍卒千 五百人,使都將楊弁將之詣逢,壬午,戍卒至太原。先是,軍士出徵,人給絹二匹。 劉沔之去,竭府庫自隨,石初至,軍用乏,以己絹益之,人才得一匹。時已歲盡, 軍士求過正旦而行,監軍呂義忠累牒趣之。楊弁因眾心之怒,又知城中空虛,遂作 亂。
武宗至道昭肅孝皇帝中會昌四年(甲子,西元八四四年)
春,正月,乙酉朔,楊弁帥其眾剽掠城市,殺都頭梁季葉,李石奔汾州。弁據 軍府,釋賈群之囚,使其侄與之俱詣劉稹,約為兄弟。稹大喜。石會關守將楊珍聞 太原亂,複以關降於稹。
戊子,呂義忠遣使言狀,朝議喧然。或言兩地皆應罷兵,王宰又上言:“遊弈 將得劉稹表,臣近遣人至澤潞,賊有意歸附。若許招納,乞降詔命!”李德裕上言: “宰擅受稹表,遣人入賊中,曾不聞奏,觀宰意似慾擅招撫之功。昔韓信破田榮, 李靖擒頡利,皆因其請降,潛兵掩襲。止可令王宰失信,豈得損朝廷威命!建立奇 功,實在今日,必不可以太原小擾,失此事機。望即遣供奉官至行營,督其進兵, 掩其無備,必須劉稹與諸將皆舉族面縛,方可受納。兼遣供奉官至晉絳行營,密諭 石雄以王宰若納劉稹,則雄無功可紀。雄於垂成之際,須自取奇功,勿失此便。” 又為相府與宰書,言:“昔王承宗雖逆命,猶遣弟承恭奉表詣張相祈哀,又遣其子 知感、知信入朝,憲宗猶未之許。今劉稹不詣尚書面縛,又不遣血屬祈哀,置章表 於衢路之間,遊弈將不即毀除,實恐非是。況稹與楊弁通姦,逆狀如此,而將帥大 臣容受其詐,是私惠歸於臣下,不赦在於朝廷,事體之間,交恐不可。自今更有章 表,宣即所在焚之。惟面縛而來,始可容受。”德裕又上言:“太原人心從來忠順, 止是貧虛,賞犒不足。況千五百人何能為事!必不可姑息寬縱。且用兵未罷,深慮 所在動心。頃張延賞為張出所逐,逃奔漢州,還入成都。望詔李石、義忠還赴太 原行營,召旁近之兵討除亂者。”上皆從之。是時,李石已至晉州,詔複還太原。 辛卯,詔王逢悉留太原兵守榆社,以易定千騎、宣武兗海步兵三千討楊弁;又詔王 元逵以步騎五千自土門入,應接逢軍。忻州刺史李丕奏:“楊弁遣人來為遊說,臣 已斬之,兼斷其北出之路,發兵討之。”辛醜,上與宰相議太原事,李德裕曰: “今太原兵皆在外,為亂者止千餘人,諸州鎮必無應者。計不日誅翦,惟應速詔王 逢進軍,至城下必自有變。”上曰:“仲武見鎮、魏討澤潞有功,必有慕羨之心, 使之討太原何如?”德裕對曰:“鎮州趣太原路最便近。仲武去年討回鶻,與太原 爭功,恐其不戢士卒,平人受害。”乃止。
上遣中使馬元實至太原,曉諭亂兵,且覘其強弱。陳弁與之酣飲三日,且賂之。 戊申,元實自太原還,上遣詣宰相議之,元實於眾中大言:“相公須早與之節!” 李德裕曰:“何故?”元實曰:“自牙門至柳子列十五裡曳地光明甲,若之何取之!” 德裕曰:“李相正以太原無兵,故發橫水兵赴榆社。庫中之甲盡在行營,弁何能遽 致如此之眾乎?”元實曰:“太原人勁悍,皆可為兵,弁召募所致耳。”德裕曰: “召募須有貨財,李相止以欠軍士絹一匹,無從可得,故致此亂,弁何從得之?” 元實辭屈。德裕曰:“從其有十五裡光明甲,必須殺此賊!”因奏稱:“楊弁微賊, 決不可恕。如國力不及,寧捨劉稹。”河東兵戍榆社者聞朝廷令客軍取太原,恐妻 孥為所屠滅,乃擁監軍呂義忠自取太原。壬子,克之,生擒楊弁,盡誅亂卒。
三月,甲寅朔,日有食之。
乙卯,呂義忠奏克太原。丙辰,李德裕言於上曰:“王宰久應取澤州,今已遷 延兩月。蓋宰與石雄素不葉,今得澤州,距上黨猶二百裡;而石雄所屯距上黨才百 五十裡。宰恐攻澤州綴昭義大軍,而雄得乘虛入上黨獨有其功耳。又宰生子晏實, 其父智興愛而子之,晏實今為磁州刺史,為劉稹所質。宰之顧望不敢進,或為此也。” 上命德裕草詔賜宰,督其進兵。且曰:“朕顧茲小寇,終不貸刑。亦知晏實是卿愛 弟,將申大義,在抑私懷。”
丁巳,以李石為太子少傅、分司,以河中節度使崔元式為河東節度使,石雄為 河中節度使。元式,元略之弟也。
乙未,石雄拔良馬等三寨一堡。
辛酉,太原獻楊弁及其黨五十四人,皆斬於狗脊嶺。
壬申,李德裕言於上曰:“事固有激發而成功者:陛下命王宰趣磁州,而何弘 敬出師;遣客軍討太原,而戍兵先取楊弁。今王宰久不進軍,請徙劉沔鎮河陽,仍 令以義成精兵二千直抵萬善,處宰肘腋之下。若宰識朝廷此意,必不敢淹留。若宰 進軍,沔以重兵在南,聲勢亦壯。”上曰:“善!”戊寅,以義成節度使劉沔為河 陽節度使。
王逢擊昭義將康良佺,敗之。良佺棄石會關,退屯鼓腰嶺。
黠戛斯遣將軍諦德伊斯難珠等入貢,言慾徙居回鶻牙帳,請發兵之期,集會之 地。上賜詔,諭以“今秋可汗擊回鶻、黑車子之時,當令幽州、太原、振武、天德 四鎮出兵要路,邀其亡逸,便申冊命,並依回鶻故事。”朝廷以回鶻衰微,吐蕃內 亂,議複河、湟四鎮十八州。乃以給事中劉氵蒙為巡邊使,使之先備器械糗糧及詗 吐蕃守兵眾寡。又令天德、振武、河東訓卒礪兵,以俟今秋黠越斯擊回鶻,邀其潰 敗之眾南來者,皆委氵蒙與節度團練使詳議以聞。氵蒙,晏之孫也。
以道士趙歸真為右街道門教授先生。
吐蕃論恐熱之將岌藏豐贊惡恐熱殘忍,降於尚婢婢。恐熱發兵擊婢婢於鄯州, 婢婢分兵為五道拒之。恐熱退保東穀,婢婢為木柵圍之,絕其水原。恐熱將百餘騎 突圍走保薄寒山,餘眾皆降於婢婢。
夏,四月,王宰進攻澤州。
上好神仙,道士趙歸真得倖,諫官屢以為言。丙子,李德裕亦諫曰:“歸真, 敬宗朝罪人,不宜親近!”上曰:“朕宮中無事時與之談道滌煩耳。至於政事,朕 必問卿等與次對官,雖百歸真不能惑也。”德裕曰:“小人見勢利所在,則奔趣之, 如夜蛾之投燭。聞旬日以來,歸真之門,車馬輻湊,願陛下深戒之!”
戊寅,以左僕射王起同平章事,充山南西道節度使。起以文臣未嘗執政,直除 使相,前無此比,固辭。上曰:“宰相無內外之異,朕有闕失,卿飛表以聞!”
李德裕以州縣佐官太冗,奏令吏部郎中柳仲郢裁減。六月,仲郢奏減一千二百 一十四員。仲郢,公綽之子也。
宦官有發仇士良宿惡,於其家得兵仗數千。詔削其官爵,籍沒家貲。
秋,七月,辛卯,上與李德裕議以王逢將兵屯翼城,上曰:“聞逢用法太嚴, 有諸?”對曰:“臣亦嘗以此詰之,逢言:‘前有白刃,法不嚴,其誰肯進?’” 上曰:“言亦有理,卿更召而戒之!”德裕因言劉稹不可赦。上曰:“固然。”德 裕曰:“昔李懷光未平,京師蝗旱,米鬥千錢,太倉米供天子及六宮無數旬之儲。 德宗集百官,遣中使馬欽緒詢之。左散騎常侍李泌取桐葉摶破,以授欽緒獻之。德 宗召問其故,對曰:‘陛下與懷光君臣之分,如此葉不可複合矣!’由是德宗意定。 既破懷光,遂用為相,獨任數年。”上曰:“亦大是奇士!”
上聞揚州倡女善為酒令,敕淮南監軍選十七人獻之。監軍請節度使杜悰同選, 且慾更擇良家美女,教而獻之。悰曰:“監軍自受敕,悰不敢預聞!”監軍再三請 之,不從。監軍怒,具表其狀,上覽表默然。左右請並敕節度使同選,上曰:“敕 籓方選倡女入宮,豈聖天子所為!杜悰不徇監軍意,得大臣體,真宰相才也。朕甚 愧之!”遽敕監軍勿複選。甲辰,以悰同平章事,兼度支、鹽鐵轉過使。及悰中謝, 上勞之曰:“卿不從監軍之言,朕知卿有致君之心,今相卿,如得一魏徵矣!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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